张守仁想也不想,立刻下令军舰调头向正南方向,朝着山东半岛赶去。不管这样,现在,山东半岛是离自己最近的一片陆地了。本来,张守仁是想着要在渤海湾口处随随便便找个岛屿弃船登陆得了,可是,那些岛屿太小了,没有多大的周旋余地,自己手中的武器又不够用,很有可能,那些气急败坏的洋鬼子也会追上岸来的,到时候仍然逃不过被俘虏的命运,倒不如硬拼一下,看看能不能逃回去。
见到“镜清”号的速度突然间减慢,并且调头往南,两艘意大利军舰追得更欢了。南方就是陆地,很显然,这艘军舰碰上了什么问题,意大利人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不追,要等何时啊。
张守仁心中很急,他不知道“镜清”号什么时候会突然间怦的一声,散成了无数块,除了向老天爷祈求外,他什么事也做不了。这种状况,张守仁很不喜欢,他一向喜欢掌握事情的主动权,象今天早上,他在遇到洋鬼子舰队的时候,就不是象常人那样选择了退却,而是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进攻。可是,张守仁对此无可奈何,这种无助感,让张守仁很是不快。
幸好,“镜清”号还算争气,勉勉强强保住了十三节的速度,绕过了刘公岛,朝着威海卫跑去。日本鬼子曾经短暂占领过威海卫和刘公岛,在那里犯下了无数的罪行,因此,张守仁可以肯定,一旦跑到威海卫,自己就会得到当地老百姓的帮助,躲过对方下船追杀的可能性。而且,威海卫上有一支袁世凯的部队,他们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张守仁一边指挥着“镜清”号向南跑,一边命令手下,把军舰上所有的步枪和子弹都拿了出来,这些个玩意儿,海军官兵是极少去用的,但并不等于他们不会用。特别是在象“镜清”号这样的快碰船,有时候就得与对方打肉搏战,因此,船上的步枪是必不可少的。
数了数,一共一百二十杆步枪,数量虽然不够,但勉勉强强可以组成三个排的陆军了。张守仁把步枪分发给那些枪法较准的士兵们,做好了跟对方决一死战的准备。真要被对方赶上了,自己也只能冒着对方的炮火,迎头撞去,就算是死了,也得咬下意大利人的一块肉来。
准备停当后,张守仁发现,“镜清”号好象已经不大听使唤了,连方向都无法控制住。张守仁苦笑了起来,真是屋漏偏逢连绵雨啊,人要是走了霉运,喝水都要咯着牙。不过,张守仁可不认为自己走了霉运,至少在他看来,今天他已经给洋鬼子们好好地上了一节课,就算是死了,脸上也有光吧。
不远处,终于出现了大片陆地的影子。张守仁的心一下子怦怦跳了起来。此时,意大利的军舰离自己只有十公里左右了,如果再在海上呆上两个小时,意大利人的炮弹,应该就可以打到自己了。要知道,以现在“镜清”号的样子,别说穿甲弹了,就是挨上一发没有任何穿甲能力的炮弹,也有可能被炸散架的。
张守仁立刻下令,不管三七二十一,拼了老命地抢滩。“镜清”号的速度不停,也没有时间去找码头,直愣愣地就往一处沙滩冲去。就算想找码头,也没有办法啊,现在的“镜清”号已经不受控制,凭着张守仁的本事,可没有办法让这大家伙慢慢地靠岸的。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张守仁已经放弃了对“镜清”号的控制,所有的官兵,包括负责轮机的官兵,也都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全部集中在甲板上,把步枪背在背上,紧紧地抓住旁边一切可以抓的东西,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这一回的冲撞,应该会比今天早上的五次冲碰温和一些吧,对船员们所造成的伤害,也应该不会很重。
船底下,传来了激烈磨擦时发出来的刺耳的声音,“镜清”号的速度越来越慢了。突然间,船体猛地一震,“镜清”号终于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把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甩得东倒西歪,有不少人在甲板上摔成了滚地葫芦。
张守仁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倒霉啊,用布条吊着的胳膊,再度狠狠地撞到一根桅杆上,差点儿把胳膊都撞断了。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张守仁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快,快,全******给老子跳海,意大利人的主炮射程是七公里,再过十分钟左右,炮弹就要落到我们头上来了。”
经张守仁这么一喊,所有的人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连忙一个个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想也不想地走到船侧,跳了下去。此地离岸虽然还有一两百米,水深也有三五米左右,可是,这些人可都是熟悉水性的水师官兵啊,这段距离,对他们来说,小意思了。
张守仁深情地看了一眼这艘“镜清”号,他在“镜清”号上当了五年的管带,对这艘老掉牙的军舰已经相当有感情了,这回不得不离开,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不过,张守仁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他只是看了一眼,一眼而已,就把“镜清”号扔到了脑后面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保不定,他张守仁还有机会得到一艘全新的先进的军舰,到那个时候,他就要跟洋鬼子再好好较量一下,看看谁才是这个世界上的海上霸主。
张守仁扯着嗓子拼命地叫着,连推带搡地把甲板上的官兵们都弄到海里去。直到确信甲板上没有一个人时,他这才咬着牙,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一阵剧痛传来,张守仁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受伤的胳膊被海水这么一冲,痛得他头昏眼花,差点儿就直接沉到水底下去了。张守仁咬着牙,努力地用脚蹬着水,慢慢地浮了上来,然后,朝着岸边急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