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并不怕跟对方在大洋上兜圈子,虽然“镜清”号只不过是一艘只有两千多吨的小型巡洋舰,可是,它的最大载煤量,竟然达到了四百吨之多。四百吨,这是什么概念啊,就连君权级战列舰这样的吨位是“镜清”号六倍多的、最大续航力达到四千八百海里的大个头,最大载煤量也只不过是一千五百吨左右,平常只装九百吨煤呢。虽然“镜清”号所装载的,是大清帝国自己炼制的煤,燃烧效率跟英国佬用的差了不少,可是,也足以让“镜清”号拥有让人羡慕的续航力了。整艘“镜清”号,估计也就这一点,能够勉强拿得出手吧。
据张守仁所知,意大利巡洋舰的续航力一向不怎么样,比起自己的“镜清”号来还差了一点儿,特别是,当它们以十六节的最高速度急驶时,续航力打折的程度比“镜清”号还要大上不少。而且,“镜清”号是今天早上刚刚装满煤后出发的,虽然经历了刚才的激烈战斗,可是,燃煤的耗费并不多。意大利人就不一样了,他们长途跋涉了这么久之后,直接就投入到战斗之中,燃料显然是比不上自己够用的。
对方军舰的最高速度虽然有十六节,可是,在海面上的追逐中,一节的差异算不了什么,随随便便在海上来几回变向,就可以把追赶者折腾得稀里糊涂了,特别是,对方对这里的海况不熟悉的情况下。也因此,张守仁并不担心被对方逮着,要是手头有一些鱼雷的话,他甚至于敢跟对方打上一场游击战呢。在南洋水师,张守仁一向是以大胆出名的,而且,其所作所为,也让刘坤一大伤脑筋,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去支援北洋水师了。
意大利的两艘军舰,刚出现的时候,离“镜清”号约二十公里左右,这意味着,就算双方都以直线奔驰,对方起码也得十几个小时后,才能进入主炮的攻击范围。意大利军舰上的二零三毫米主炮,想要打穿“镜清”号的那薄薄的装甲,起码也得逼近到四公里之内才有效。十五六个小时,足够张守仁做出很多种选择了。
一九零零年五月二十八号中午十一点,“镜清”号带着两艘意大利巡洋舰,已经冲到辽东北岛的正南面,眼看着就要冲出渤海湾了。突然,“镜清”号的舰体微微一颤,随后,速度明显的降了下来。张守仁大惊失色,朝着传音筒大声吼道:“怎么回事?谁******敢把速度降下来?”
一个惶急的声音从筒内传出:“管、管带大人,轮机发生故障。”
张守仁的冷汗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张守仁知道得很,为什么轮机会发生故障。“镜清”号本来就是一艘老掉牙的军舰,而且,是福州船政局制造的,在质量上本来就比洋鬼子的军舰差了一点儿。这两年来,托了慈禧大兴水师的福,“镜清”号也进行了一些改造,例如,更换鱼雷发射管、更换了速射炮等,但是,总的说来,“镜清”号的主体结构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特别是军舰的核心动力,更只不过是差强人意而已。从今天凌晨五点多起,“镜清”号就一直满负荷地战斗着,轮机能够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凭着经验,张守仁立刻判断出来,轮机的故障并没有太严重,整艘军舰的速度,也只不过是下降了两节而已。只要把“镜清”号拉回船坞,用不了半个月就可以修复的。可是,现在是在战斗中啊,这两节的速度差异,完全可以要了“镜清”号的命,意大利的军舰足可以在五六个小时之内追上“镜清”号,并且以猛烈的炮火,把“镜清”号送入海底的。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没等张守仁想好对策,张守仁就听到了一些仔细的声音,那声音,就象老鼠咬木头的一样,吱吱喳喳的,虽然被军舰发动机所发出来的声音所淹没,可是,只要认真去听,还是可以听出异样的。
张守仁很奇怪,这是什么声音,以前从来就没有听过啊。细想了一下,张守仁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在军舰上出现这种声音,只有一个可能性,一个足以要了军舰上两百一十三名大清官兵小命的可能性。
果然不出所料,他的亲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根本就顾不得尊卑,朝着张守仁大声吼道:“管、管带大人,后甲板上出现裂缝。”
张守仁的腿肚子有点儿发软,后甲板上出现裂缝,这意味着什么,张守仁比谁都明白。他可以肯定的是,前甲板的情况也不会太好,只法这,暂时还没有发现而已。刚才撞日本鬼子的木船撞得太舒服了,大伙儿就没有想到,自己的这艘“镜清”号,本质上也是木船,只不过是外面包着铁皮、个头比对方大的木船在则已。撞上一两回的估计事情不大,可是,连续五次与对方几百吨级的木船相撞,而且,撞后并没有得到任何的维护,而是直接开足马力往外跑,不出事情才怪呢。
“镜清”号所用的木头,可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木头,经撞,耐烧,再加上外面还包了铁皮,因此,就算受到了一些损伤,最起码还是可以支持一段时间的。只是,张守仁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多长,是一两个小时,还是五六个小时,一旦在逃跑的途中整艘军舰散架,那么,等待两百一十三个弟兄的是啥命运,张守仁比谁都明白。现在,对张守仁来说,已经不是带着意大利的军舰兜圈子的问题,而是,能不能顺利地把这些个弟兄们带到陆地上的问题,要不然,这些跟了自己好几年的兄弟,全都得葬身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