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发出后,琦善就呆在自己的指挥所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荣禄的回电。他现在后悔啊,自己以前,为什么非要处处为难荣禄啊。论起来,两个人虽然都是慈禧身边的红人,可是,荣禄跟自己在利益上并没有太多的冲突。琦善是文官,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用手中的一根笔,写出能够让慈禧心花怒放的文章来,对琦善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而荣禄的责任就要大得多了,他得替慈禧管好京城周围的二十万大军,包括他手中的两万新军,还得替慈禧盯着袁世凯,那可不是件容易的活儿啊。
两个人本无政治上的纠葛,之所以冲突不断,完全是因为两个人的性格所致。琦善自认为是个纯正的文人,而荣禄却是一个常年混军伍的家伙,两个人的思考办法完全不一样,虽然同为慈禧的心腹,却极少能说到一块儿去。对此,琦善现在相当的后悔,他知道得很,荣禄是个小心眼的人,有仇必报,他最怕的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荣禄会跟自己算老账。以荣禄的性格,是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他一向骄横惯了,连光绪都不曾放在眼里过,更何况琦善这个小小的北洋大臣?如果荣禄不肯发兵的话,那么,他琦善只能洗干净屁股,等着洋鬼子来开宰活人了。
琦善提着心,吊着胆,几乎是每过一刻钟就往机要房里跑,生怕错过了荣禄的回电。可是,荣禄这个骄横的直隶总督,会看在同为慈禧忠心奴才的份上,跑大沽口来救他吗?
一个时辰后,荣禄终于回电了。电报中,荣禄指出,现在天津城也处于草木皆兵状态,天津租界的那些洋鬼子部队正蠢蠢欲动,他自己手头上兵力就不足,正忙着不断地从周边派兵呢,根本就抽不出兵力支援大沽口炮台。电报中,荣禄要求琦善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大沽口炮台,以减轻天津的压力,确保整个海河入口不被洋鬼子夺走。
接到电报后,琦善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荣禄手头上有五万多大军,却仍然说抽不出兵力,那他这少得可怜的三千部队,又该怎么办呢?可是现在,肉在案板上,琦善根本就没有跟荣禄较劲的本钱,只能再度低下气来,再向荣禄发了一封求援的电报。
这回,荣禄做得更绝了,整整三封电报过去,荣禄连个回电都没有,整个儿把琦善无视掉了。琦善气得精虫上涌,暗中发誓,一旦有机会,一定要荣禄好看。别看琦善一付文人天下为公的样子,可是,打心眼里,他就从来没有把满清的天下当回事过,他真正当回事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的性命和那无穷尽的荣华富贵而已,正是情况危急时,他却把精力放在思考如何对荣禄进行报复上,而不是放在如何就地取材,抵抗洋鬼子马上就要到来的进攻上。
等黄昏时分,也就是亚历山大把意大利军舰和万名联军士兵都聚集起来的时候,琦善已经向荣禄发去了第五封电报。让琦善气得倒仰的是,这回倒好,连电报都发不出去了。显然,荣禄索性切断了天津与大沽口炮台间的一切联系,大沽口炮台,真正意义上成为一个孤零零的军事要塞了。
其实,琦善不知道,这事儿倒是跟荣禄没有半丁点儿关系,荣禄再小心眼,也不会在这关键的时候,切断与大沽口炮台的联系啊,他还得从大沽口炮台那儿,得到有关联军登陆的消息呢。切断大沽口炮台与天津所有联系的不是别人,正是租界内的那些洋鬼子部队。得知联军已经赶到渤海湾之后,英法德意奥日俄七国租界的所有部队都被组织了起来,由一个叫西摩尔的家伙带领着,总加起来竟然也达到了一千人之多。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切断了大沽口炮台与天津的几条道路,并且,隐隐威胁着溏沽炮台和海神庙船厂。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联军在渤海湾之内遭到惨败的消息,知道以此时联军的实力,根本就没有能力强攻下大沽口炮台。这个英国海军中将摩西尔倒是挺见机立断的,立刻命令手下把通往大沽口的电线等全部切断,造成大沽口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给守卫大沽口的士兵增加一点儿压力,同时,在海神庙和溏沽一带造出声势,一来恐吓天津守军,二来给海面上的亚历山大指引方向,同时配合亚历山大的登陆部队,做好进攻的准备。
这些个王八蛋们,在天津呆的时间久了,对天津卫熟悉得半死不说,还跟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因此,上千个全付武装的洋鬼子部队,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天津卫周围行事,竟然没有遭到大清官方的任何阻挠,眼睁睁地看着这支小部队,顺利地完成了对大沽口炮台的合围。不但如此,就连天津卫的最高行政长官、直隶总督荣禄,对此也是漠不关心。事后,当李天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对此很不理解。一个手握五万多大军的一品大臣,怎么可能容忍一支洋鬼子的小股部队,在自己的地盘上横行霸道呢,特别是,现在双方已经处于战争状态,这就更加不可理喻了。对此,能做的理解就是,荣禄在暗中跟洋鬼子有着某种程度的勾结,或者,荣禄对洋鬼子害怕到了极点,见到洋鬼子就两条腿发软,根本就不去想一下,在天津这地盘上,他荣禄手头上的部队,可是占了绝对优势的啊。原世界里,荣禄竟然强行开通水道,让五艘洋鬼子的军舰大摇大摆地进入大沽口炮台下,直接与大沽口炮台对抗,导致好不容易布成的水雷阵失去了效果,直接导致大沽口炮台失守,这,显然不是一件孤立的事情。荣禄,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