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青石铺。
自洞庭六杰将船帮拓展至青石铺后,长江上大小行船,经过青石铺便得拜上码头。虽此六人武功在江湖中并非一等一的好手,但凭勇接婴儿贴的义举,赢得了江湖好汉的敬重。
以往冷清的青石小街如今也是热闹了许多,行人如潮,中间不乏许多行行色色的江湖人士。三人靠上码头,找了家客栈暂时落脚,老刀客便忙着上街找寻自己的亲人。天色渐晚,才见得他黯然回来,自言道自从他离家出走之后,家人生活无以为计,又兼之债主日日上门讨债,不久之后便移居他乡,不知所踪。刘三叹息不已,老刀客也是长吁短叹。盖问天却是不识愁滋味,嚷嚷说肚饿得紧。
三人来到客栈,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点了几碟小菜。老刀客食不知味,只是一个劲地喝着闷酒,盖问天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自顾自地一阵大嚼。刘三也是心事重重,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厅堂之中十余台八仙桌,皆满是行色匆匆,打尖用餐的客人。却有人眼尖,望见了刘三,欣喜地跑了过来,喊道:“刘师傅!”竟然是阔别以久的紫儿姑娘。
刘三也很是高兴,应道:“紫儿姑娘,怎么你也在这?”
紫儿很是兴奋,道:“是呀,爹爹和路叔叔说有要事要办,呆在家里无聊得很,我便央求他们带我出来,爹爹可是不许我出来的,说什么姑娘家家的不许抛头露面,还是路叔叔好,说现在的年轻人该出来,闯荡闯荡见见世面,这才应允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直到听到冷冷的一声“哼!”,才住了嘴,还不忘吐了吐舌头,朝刘三做了个鬼脸。
刘三尴尬地望着苏笺那张冷脸,道了声:“苏大侠好!”
苏笺鼻中重重地哼了一声,板着面喝道:“紫儿,还不快些过来陪着路贤侄!和这等瘪三搭腔,真是丢我姓苏的脸面!苏某管教女儿不严,路兄和贤侄可别见笑了!”席间一衣着华贵的翩翩公子也对刘三怒目相向,这人只怕就是苏笺口中所说的路贤侄了。
盖问天听得此话怒从心起,拍起桌子喝道:“哪个欠揍的说我大哥是瘪三?站起来和我打上一架!”
苏笺怒极,喝道:“苏某管教女儿,哪位兄台心中不服尽管划下道来便是!”四眼一对,苏笺先是突然一怔,眼中竟然冒出火来,大踏步地走上前来,喝道:“好,好,好,我道是谁,原来是你盖问天!盖英雄盖大侠,二十年前我苏某就想好好和你打上一架,这次可是踏破铁鞋,来得全不费工夫!来来来,苏某客栈外等你!你我先打上三百回合再跟你说上道理!”
盖问天也是站起,喝道:“不错,我大哥和我这朋友是说我原来叫盖问天的,既然你想找盖问天打架,那肯定就是和我打架了,姓苏的你可听好了,打输了可得向我大哥道歉,否则就是龟孙子!”
苏笺怒道:“姓盖的,若你输了便待怎的?”
盖问天哈哈笑道:“我会输?笑话!我输了,随你叫我什么都成!”
青石镇这下可炸开了锅,名闻天下的天剑盖问天重出江湖,本就是武林中的大事,更兼盖问天要和江南大侠霹雳火苏笺这江湖中一等一的两大高手比武,这可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盛事,一时间青石街上江湖人士人潮拥挤,皆翘首观望。
这两人缠斗得难分难解,紫儿却是紧张地望着战团中的两人,扯着刘三的衣角道:“刘师傅,快叫爹爹和盖叔叔别打了,盖叔叔是我姑父!”
刘三诧异道:“你说盖大哥……盖大侠是你姑父?!”
紫儿跺脚道:“哎呀,一时半会跟你也说不清楚,求求你先把他们拉开再说!”
刘三无奈,只得走入战团,道:“盖大哥!苏大侠,请你们别打了!”
苏笺怒道:“小子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打!”
盖问天却是打得正酣,哈哈笑道:“大哥,你先下去歇着,瞧我怎么教训这个姓苏的!奶奶的,这架打得真是过瘾!”嘴里大呼小叫,手上却没闲着,一招紧过一招。
刘三正待拉开两人,一旁跃过那姓路的公子,满是敌意地望着刘三,道:“听紫儿说刘师傅功夫甚是了得,本公子倒想知道刘师傅功夫究竟是如何了得法,来来来,本公子和你练练,免得你拉这疯子的偏架!”说罢手中折扇点了过来,竟是路家绝学点穴圣手。围观人群倒有许多识得的齐声叫好,刘三正要分开两大高手缠斗,却如何分解得开!听得风声,侧身躲过,肩井穴差点被点中,心中一怒,便和路公子战成一团。
两队人捉对儿厮杀,直看得围观之人叫好声震天。路遥却看却是神情越来越凝重,只见刘三一双手上下翻飞,尽是从不可能想到的方位攻敌所必救之处,才不过十余招便把路公子逼得手忙脚乱,沉声道:“杰儿,你先下来,让为父的领教一下刘师傅的绝学!”
路杰寻得机会跳出场子,心兀自狂跳不已。路遥一上场虽然武功路数相同,但招式炉火纯青,形势便开始逆转,刘三攻势渐少,堪堪能够守住,顷刻间便居于下风。
围观人众忽然哗地分开一条道出来,只见六位汉子簇拥着一僧一道走了进来,为首的老者抱拳道:“苏大侠,路大侠,盖大侠,还有这位小哥,且给老朽一个薄面,大家停手了罢!”
四人斗得正憨,哪里顾得上外人的调停?刘三倒是有心退出战团,可路遥却不紧不慢,攻得自己左支右绌,哪里逃得掉?
那老僧手念佛珠,朝那老道微微笑道:“道长,这架只怕要我俩一块儿拉了。”
道长长髯飘飘,笑道:“大师所命,敢有不从?贫道也正有此意。”说罢两人缓步进入战团。那老僧口宣佛号,硬挨了盖问天和苏笺一拳一掌,老道却双掌划出几个圆圈,牵引并将路遥和刘三的攻势化为无形。
刘三如漩涡中旋转的小船,堪堪跌倒之际,背后却有一股温和的力道托住,心中暗道侥幸!
那边盖问天却大呼小叫道:“你这老和尚确实厉害,我这一拳下来,戈壁上的马儿都能打死,你却同无事一般!”
只见苏笺和路遥抱拳行礼道:“见过智正方丈!见过清虚道长!不知两位连诀驾到,还望赎罪!”
围观众人又一阵惊呼,原来这一僧一道竟然是当今少林、武当两大掌门,闲庭信步间就解开了这几大高手的争斗,功力之强,真是惊世骇俗!
方丈大师笑道:“苏大侠、盖大侠两位绝世高手打着架,这世上只怕是无人能拉了,老衲自知无此能耐,无奈间只得出此下策,硬挨两位一拳一掌。好在两位并非性命相搏,更兼两位待击中老衲前,硬生生撤走了三分功力,若非如此,老衲不死也要重伤,该谢过两位大侠手下留情才是!”
洞庭帮许老大抱拳道:“我等山野粗人不知各位大侠光临弹丸小镇,未能远迎,还望赎罪。老朽与各位兄弟斗胆相邀各位且移尊步,帮中一絮。”
这座庄园本是青石铺族老的住宅,如今却被族老让出做为洞庭船帮的总坛,自己却移居别院,与古佛青灯常伴。
大厅之中早已设好宴席,客人入座,洞庭六杰作陪,许老大举杯相邀道:“各位大侠、各位朋友能来本帮一絮,实在是给我洞庭帮莫大的颜面,特备薄酒,大伙儿先干了这杯罢!”
苏笺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气乎乎地道:“盖问天,当着智正禅师、清虚道长、各位英雄的面,我也不怕家丑外扬,我且问你,你与我妹子的事情怎么办,该如何交代?”
盖问天奇道:“你妹子?我认识吗?”
苏笺指着盖问天,怒道:“好你个盖问天!你自己做的好事,如今却不敢承认!二十年前,你抛弃你的结发妻子,携姘头一走了之,只可怜我那妹子,如今仍在痴痴地等你回来,你,你!若不是看在禅师、道长和洞庭六杰的面子上,便要与你再斗上三百回合!”
盖问天瞠目结舌,道:“有……有这等事?”扭头望着刘三和老刀客道:“真的有这等事?我怎么一点不知?”
老刀客点了点头,道:“盖大侠名震天下,老夫身在关外,却也听说过,这事确是有的。”
刘三也道:“我这大哥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导致忘掉了所有的事情,甚至无从知道自己的姓名。”当下将西域魔鬼城的一番经历讲与众人听,只是省略了宝藏和圣杯的环节。众人听得故事,又见得盖问天头顶的塌陷之处,皆蹉讶不已。苏笺脸色稍有好转,但对盖问天携相好出走一事,仍是不能释怀。盖问天则抱着头苦苦思索,模样似非常之痛苦。
时至半夜,席终人散,洞庭船帮之人安排好众人歇息。刘三与盖问天、老刀客进入客房,盖问天仍是苦思不休。刘三心有不忍,道:“大哥,一下子让你接受这么多事情,是比较困难的。若是信得过小弟,小弟愿陪大哥去故居走上一遭,兴许能回忆起些什么。”
盖问天叹道:“只怕也只能如此了,我真是怀疑,这些事是不是真的,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叫盖问天,若我真是盖问天,怎么会没有一点印象呢?咦,不对,不对!”头摇得便如拨浪鼓般,刘三正待要问,只见他说道:“称呼全然错了,你叫我大哥,我又叫你大哥,这怎么成?”
刘三哭笑不得,只得道:“无论如何,这大哥可是再不能称呼了,你是苏大侠的妹夫,我跟紫儿是朋友,论辈分再怎么说我也得叫你声前辈。你再叫我大哥,只怕苏大侠要找我打架!”
盖问天点头道:“这个很是可能,我瞧那姓苏的武功虽然比我差,但也甚是不弱,只怕你还是打他不过,会受他欺负。哈哈,其实也不错,虽然今天和姓苏的干上了一架,却捡了个便宜大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