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珠等人拍掌赞道:“谷兄弟好俊的功夫!”
谷寒摇了摇头道:“侥幸!其余几个马匪还好对付,这茅黑子刀上功夫确实非同一般。好在是我攻他守,便震断了他手中的长刀,若要在下和他对招,只怕没这么容易。”
众人休息半响,体力渐渐恢复。这西域戈壁荒漠,水源极度缺乏,许多城镇皆是依山傍水而建,众人一商议,决定仍然朝上游而行。
行至黄昏,落日下,远远见得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堡。众人精神一振,策马急驰,到得跟前一瞧大失所望,却只是无数城墙、房屋的岩石造型。风从岩石缝隙中穿过,声时若少女轻歌,乳燕呢喃;时若千军万马,刀枪齐举。顿珠道:“虽是假城,好在也能避风,天色已晚,大家就在这里将就一个晚上罢!”
进入城中,街道两旁各式各样、不同风格的房屋造型逼真,令人叹为观止。众人边走边瞧,夜色渐浓,便找块避风的地方安下帐篷,正忙碌间,突然飞沙走石,一阵尖厉的怪声在城中呼啸,犹如千万厉鬼在嚎哭。
老刀客惊道:“不好!大伙儿只怕是进了魔鬼城!”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多吉颤声道:“魔鬼城?莫非这城里有吃人的魔鬼?”
老刀客却不言语,那凄厉的哭嚎声却越来越大,令人毛骨悚然!多吉不敢再听,用手紧紧捂住了耳朵。马群也骚乱起来,嘶嘶悲鸣着,奋力想挣脱缰绳。过了良久,哭嚎声才渐渐散去,只剩下一片死寂。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目光甚是惊恐。
顿珠道:“老刀客,这地方住不住得,你拿个主意罢!”
大伙皆知老刀客见识多广,眼光便一齐望着他,老刀客摇了摇头。贡布问道:“住不得?”老刀客却又摇了摇头。贡布怒道:“当我没问!”
老刀客道:“若说住不得,时辰已晚,难得再找个避风落脚之处。若说住得,这城中道路甚是复杂,进来容易,要出去只怕很难。我曾听说许多人来魔鬼城躲避风沙,结果都因迷路而失踪。我等先暂在这城边落脚,大家千万要记住,切切不可再往里面走。等待天明,再做打算。”
谷寒也道:“这魔鬼城,也叫雅丹城,皆因城中道路曲折难辨。若人畜迷失在其中,便很难活着离开。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谷寒平时很少说话,众人皆知道他武功极高,听他这般说,心中稍安。
大家紧紧围在帐篷里的篝火旁,不敢乱动。帐篷外那凄厉的声音却时常响起,然后便是令人窒息的死寂,死寂之中大家竖着耳朵,无奈地等待着下一次恐怖的来临。等待良久,贡布忍不住骂道:“他奶奶滴,没声音比有声音更加难受。”
老刀客岔开了话题,道:“这雅丹城据说还藏有绝世珍宝,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来雅丹城寻宝,却都没人能够找到。来寻宝的也没几个人能……”话语说了一半突然打出,便不再说下去。
多吉却追问不休,老刀客闭目不再言语。倒是谷寒接上了话题:“来寻宝的没几个活着回去的。”
众人一惊,齐齐望着老刀客,只见他缓缓点了点头,道:“传说这城中埋藏有古哈密王无数的宝藏,最为珍贵的却是一盏圣杯,据说是先知穆罕默德用过的一件圣物,得到之人能转世重生,永不陷入轮回之苦。”
“这圣杯是****圣物,回族兄弟自然把它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谁想偷盗就找谁拼命。加之藏宝圣殿极为隐秘,机关重重,是以寻宝之人大多有来无回。”
顿珠等人一听不免泄气。刘三却不以为然:“既然如此,那哈密王持有此圣杯,自当转世重生,可当今世上却不再有哈密王。依在下看来,这宝贝若有,只怕也没这般神奇功效。”
老刀客摇头道:“这个难说得很,说不定哈密王转世之后不再是哈密王,便如同你我一般的普通人。这转世也没什么意思,老夫活了六十余岁,若转世把这六十多年再活一次,只怕无聊得很。”
多吉道:“若转世在帝王家,岂不美妙?”
老刀客唾道:“转世在帝王家,更是大大的不妙。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做皇帝这皇帝难当得很啊,天天得看着,防着。若被人撵下宝座,只怕还要断子绝孙。崇祯皇帝在北京城攻破之际杀长平公主,长叹道,汝何生帝王家!可见生于帝王家,更是糟糕透顶。”
刘三不再言语,突然想起曾和自己相交多日的太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多吉惊道:“人言道虎毒尚不食子!这个大明皇帝竟然忍心杀自己的亲生骨肉,真是禽兽不如。”
老刀客道:“听说这崇祯皇帝掩面砍了公主一剑,只斩下公主一条手臂,便不忍下手,弃之而去。后宫里的皇后、妃子不是自缢,便是被皇帝杀死,然后皇帝也自缢于紫禁城之内的万岁山。以崇祯帝堂堂九五之尊,死时却仅有一位忠心耿耿的太监陪在身侧!世之凄凉无奈,莫过于此。”
顿珠等人沉默不语,皆在想这转世重生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火却越来越小,众人皆感到身上一阵寒意。贡布、多吉和占推结伴外出寻找枯草枯柴。却不敢走得太远,只在能看见火光的地方搜寻一番。过得一盏茶功夫,三人便回来了。外边甚是寒冷,三人脸都冻得发白。贡布扔下手中一小捆干柴,便要来接多吉的,伸手一触,却惊得一跳!
多吉怀中抱着的哪是干柴,分明是一具白森森的骸骨!
多吉如被火烙般缩手,骸骨四散在地,那头骨眼眶两个深幽的黑洞恰好正对着众人!
顿珠飞起一脚将头骨踢了出去,腿却也是抖个不停。
风声又起,先是隐隐约约几个女鬼的幽幽叹息,俄顷之后便多了几声凄哭。哭声慢慢变大,犹如无数女鬼聚集,最后满城尽飘凄厉的哭声!
狂风猛地掀开了帐篷的门帘!漆黑之中,只见无数魅影若漂浮、若虎踞,如山魈般跃跃欲扑!
马群长嘶,却不再作恐怖之声,却是被屠宰时的悲鸣!贡布心疼马儿,猛地站起,却不敢向黑暗之处迈上一步,身畔一人如风般掠了出去,正是谷寒!
众人跟了出去,只见一高大黑影左足踏着一匹倒下的俊马,右手一拗,竟将一条完整的马腿硬生生从马的躯干上撕下,放在嘴中大嚼!谷寒怒喝,已然和黑影交上了手。刘三拔刀上前加入战团,三人身影交错,堪堪打成平手。顿珠等人手中持刃,看得是眼花缭乱,不敢贸然出手,生怕混乱之中伤了谷寒和刘三。便四散在一旁,堵住黑影的去路。
那黑影一只手拿着马腿,另一只手便格档谷寒和刘三。刘三自从揣摩那几张怪图,又和华莱士、茅黑子这等高手过了招,临敌经验渐渐丰富,也开始有了自信,刀法随之大进。刷刷几刀,虽未劈到黑影,倒将马腿劈下半边。那黑影暴怒,扔下马腿,口中荷荷而叫,十招便有八招攻向刘三。刘三左支右绌,亏得谷寒连续抢攻,方才勉强应付,转眼间三人便拆了数十招。
风声善变,一时如战场上千军万马呼啸,一时如钟鼓琴瑟齐鸣。那黑影手舞足蹈,招势动作甚是和风声相合,如魔鬼般翩翩起舞。老刀客手中暗扣数粒碎石,只待黑影转身露出空档,便有几粒石子挟破空之声撞击他背后穴道。那黑影内力甚高,背后虽嘭嘭连中数粒碎石,但穴道并未被封,只是疼痛难禁。心中大怒,突然撇下谷寒和刘三,纵身一跃,如一头巨大黑雕,便朝老刀客扑去,背后却露出了空门。只见他尚未近身,便从半空中跌落,却是中了谷寒一指。谷寒一招得手,便得势不饶人,手掌翻飞,连续点了黑影十余处穴道方才住手。
刘三心中兀自狂跳个不停,暗道侥幸,众人拖着那黑影进了帐篷。火光中,只见那人眼如铜铃,牙如白刃,须发蓬乱如野草,浑身骨骼粗大,肌肉如古树盘根,虬然有力,赤足,身上却胡乱披着镶嵌金边的黄色绸缎,模样甚是凶恶!只是眼神痴呆,少了几分灵动。贡布寻得几条牛筋,将那人横七竖八,捆得便如个粽子般,方才放心。
老刀客望着那人问道:“阁下是谁?”只见那人眼睛慢慢翻动,喃喃道:“阁下是谁?阁下是谁?莫非我叫做阁下?……”
顿珠瞧着那人的眼神,摇头道:“这人只怕是个傻子。”
那人闻言大喜,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道:“哈哈,我记起来了,我是叫傻子,有几个头缠白布的兄弟也这样叫我。”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还有个漂亮小姑娘叫我大叔,还不许那几个人叫我傻子。城中还有许多蓝眼睛勾鼻子的怪人,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法宝,一见面便对着我又是打雷又是闪电,把我赶得远远的。却不象你们这般,问我叫傻瓜还是大叔。”只见他不停地晃着头,道:“到底是叫傻子,还是大叔,这个我就弄不明白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人挣扎却不得动,低头看了看身上紧紧捆绑的牛筋,大怒道:“咄!谁敢捆我?识相的快快替我解开了!小心我喀嚓喀嚓,把你们一个个撕成两半!”
贡布怒道:“是老子捆的,你便怎样?我来问你,你为什么杀我的马?”
那人歪头望着贡布道:“你叫老子?我瞧便不太老。我问你,那马是你的?难道那马身上写了你的名字?既然是你的,怎不见你象牧人一般守在旁边放牧?可见此言差矣,只怕是放屁,不对,只怕比屁还臭!这戈壁上那么多野马野骆驼野山羊,难道都是你的?那小姑娘说草原、戈壁上的生灵,都是真主的。”
众人哭笑不得。
那人肚中一阵咕噜,叫到:“糟糕,糟糕,不知何时嘴馋吃了只蛤蟆,这肚儿便经常叫唤个不停。”
刘三觉得这人甚是可怜,便从行囊中拿出几块糌粑,喂与那人。那人咬了一口,却呸地吐了出来,怒道:“什么东西,味道怪怪的,没马肉好吃!”刘三笑着摇了摇头,去外面捡回那腿马肉。那人一见大喜,伸手去接,身上牛筋却条条断落!
众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谷寒也吃是大吃一惊!自己明明点了他十几处穴道,这怪人居然这么快就冲开,内力之高,简直是匪夷所思!但见那怪人只顾吃肉,却没有动手相搏的意思。但也不敢松懈,内力积聚在丹田,只要那怪人稍有异动,便要率先出手。
怪人大啃几口,便被噎住,连连打了几个咯。刘三扔给他一个皮囊,却是那辛辣无比的青稞酒。那人喝了一口,大喜道:“这个好喝!”便如鲸吞一般,片刻便将整皮囊的青稞酒喝个干净。
顿珠目瞪口呆,这一皮囊青稞酒,只怕一匹骆驼也会醉死,这怪人却如喝茶一般!眨眼间,一腿马肉也让他啃得干干净净。只见他打了几个饱咯,站起身来,步伐蹒跚,头重脚轻,摇晃片刻,便如一块巨石般轰然倒下,顷刻便酣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