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阳王府栖雪阁
暖阳初上,清风习习,催人眠。
栖雪阁内,韩雪却手握着墨玉笛,倚着软塌,望着窗外时而随风摆舞的杨柳发呆。虽然过去一个月了,腿上的伤也褪了疤,但西山祭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群黑衣人到底是何方势力,又或者和几年前的都是同一派?韩雪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妥,现在线索已断,就只能等武城轩的答案了。
但自那日和武城轩达成交易后,她便再没见过他人影,在那庄子养了三日,红衣便引着她见了父王。而父王仍旧和在西山一样,昏迷不醒,眼窝边还泛着青色。韩雪曾抓着红衣的衣领质问是怎么回事,红衣吞吞吐吐半天才说父王中毒了,而且中的是更漏子。当时自己自是不信,但撕开父王衣襟,看到他背后那沙漏似的暗红色印记,不由地觉得似晴天霹雳般,当时便傻了眼摔倒在地。
更漏子,如其名其毒性犹如更漏一般慢慢地渗透到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里。因为毒性潜藏很深进展极其缓慢,潜伏体内可达十年之久,不到毒发前除了偶尔的心绞痛外,无明显的症状,所以难以诊治出来。而一旦在中毒者的后背形成了黑色的沙漏印记,即便是愁姑姑这样的制毒高手也无可奈何。
红衣还说,看着印记至少染毒已有三年。韩雪瞬间联想到了回府时,玉姨说的三年前那次暗杀,应该就是那时候开始的。玉姨一直以为是父王心绞痛是旧伤发作,而真相却是中了更漏子!到底是谁那么恨父王?竟选择这样残忍的折磨方式,让父王饱受心绞痛折磨而死。
原来当时武城轩说的来不及,指的就是这件事。可是他突然像消失了一般,不联系她,问纪沐风他也不知道他的行踪,难道是找解药去了?这更漏子是来自西域的一种毒药,并非没有解药,只是难以凑齐几味罕有之物。百年雪莲,千年海珠,西域碧瞳蟒之胆。前二者易得,但碧瞳蟒之胆乃是活在西域沙漠深处的一种剧毒蛇种,本来数量就稀少,捕杀更是凶险万千,即便是在西域也是万金难求,更何况是隔了几千里的天朝。饶是这样,韩雪却莫名地相信他可以救父王,因为他这样的人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不过这么久没消息,韩雪也有点心急了。虽然用当初游历江湖时愁姑姑给的清心丸,暂时止住了父王身上毒的蔓延,但也拖不了多久。父王醒转后,曾问过她那天的发生的所有,当着父王和玉姨的面,她坦承了所有却唯独隐瞒了中毒一事。
特别是看到玉姨红肿的眼睛,她尤其不忍心开口。韩雪皱着眉,心里只好祈祷武城轩快点寻到那几味药材。
虞姬捧着一堆拜帖进来时便看到自家主子手握着一个东西,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地奇怪,但郡主不说她亦不会贸然询问。韩雪在她进来时就看见她了,一边不动声色的掩了墨玉笛,侧着脸问道:“怎么只你一个人,项羽呢?”这两人向来形影不离,现在却只见虞姬一人,让韩雪不免有些奇怪。
“回郡主的话,实在是库房那边缺人,所以管家才叫项羽过去帮忙。郡主,今个王府的门槛都不知被踏坏了几条,那贺礼库房里都放不下了。”
“哦?”韩雪勾起嘴角,今日这番热闹大概都是得益于那日的御前献艺吧,不然以她之臭名,怎么会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除却贺礼,拜帖也堆成山了。这是王爷亲自从众多拜帖中挑选出来的,命虞姬送来给郡主一览,若有中意的就留下。”虞姬一边把盛着拜帖的托盘放在软榻前的茶几上,一边说道。韩雪不置可否,对那些拜帖甚至看都未看一眼,只是笑着拉虞姬坐下,道:“这么多很重吧,你想必也很劳累,坐下歇会罢。”
虞姬心内甚是感动,说实在,虽然她摸不透主子的古怪性子,但她对下人极是体恤,没什么架子。自己每每和项羽说起来,都非常感激上苍遇上个这么好的主子。所以尽管韩雪明显对拜帖表现得不甚在意,甚至岔开话题,但她却不能不出言提醒,这毕竟关乎郡主终身大事。
“为郡主做事,虞姬从来不觉得幸苦。郡主若真的可怜我老远把这些帖子搬过来,就好歹翻一翻吧,不然虞姬恐怕没办法交差啊。”
韩雪戳了戳虞姬的额头,笑道:“好你个虞姬,倒是越来越滑头了,看来我是不看不行了。”虞姬心里一喜,忙递上名册。韩雪翻了几页,俱是京中达官显贵的世家公子,心里有些不耐烦刚想扔了,恰在最后一页,“纪沐风”三个字突然闯进了她的眼帘。
说不上什么感觉,韩雪只觉得很是惊讶和不解,师兄这又是凑什么热闹?虞姬看着郡主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一个名字上,但表情却是变化多端,一会挑眉,一会皱眉的,不觉好奇于是也凑了过来。待看清时,不由地捂嘴而笑,
“郡主这下怕是要出名了。”
“这话何解?”韩雪看虞姬笑得一脸奸诈,不由地出口问道。
“这风雅四少,还没有一位出席过京中哪位千金小姐的及笄宴呢,凭此便可证明,郡主的魅力之大,连京城绝色梁小姐都望尘莫及呢。”
“但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郡主可冤枉虞姬了,我是真心为郡主高兴。这沐风公子,据说待人极是宽厚,文武双全,多少少女梦寐以求,郡主可别失了这次好机会啊。”
“是么?那我要好好看看这纪公子的拜帖了。”韩雪笑道。她才不会相信师兄是青眼于她呢,必然有其他原因,且先看看他的拜帖里都写了什么。
虞姬找了一会,才将一本墨蓝色丝绒为面,点缀着银丝软绣的精致淡雅的海棠花的拜帖递给韩雪。韩雪展开拜帖便问到一股淡淡的海棠香,帖中一概套话皆无,只有两句,“至高至明,至贵至宝。”笔力遒劲不失轻柔,其形若游龙般潇洒恣意。
虞姬挠着头,嘟囔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韩雪略略思索了一下,眼眸一亮,但马上恢复常态,装作无所谓地说道:“管他什么哑谜,我还不愿猜呢。看也看了,虞姬你去回复父王,就说我没有什么中意的人选就由父王做主罢。”
“可是……”
“没有可是……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叫她们都在外面守着,午膳时分再叫我,这期间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入内。”
“郡主您这才起来没多久呢……”虞姬无奈地说道。
“你家郡主天生就是个嗜睡的性子,改不了。你可吩咐好了,打扰我清梦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虞姬懂得。”韩雪挥了挥手,虞姬便端着托盘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