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族长稳稳道来,仍清明的眼睛紧紧盯着景离父子不放过一丝细微表情:“未央虽有心疾,但有灵力护住心脉,怀孕生产本无大碍。但她幼时深受寒毒,只怕难以受孕。未央不知此事,你们若是能接受,还请在适当的时候再说。若是不能接受或是心中有一丝别扭……我们未央也绝不会……”
“她会。她会嫁给我。”景离清冷的眼中疼惜浮现,眸色沉沉,语气坚定。
自花族长开口,无花谷四人紧紧盯住景家父子。只见景差惊讶过后紧缩了眉头,眼色暗沉不出声。景离先是震惊立刻转变为疼惜和担忧,此时更是不假思索说出这样的话,剩下的人都怔怔望着他,表情各异。
景差眉头紧皱看了眼景离,半晌缓缓松了眉头,笑了几声:“无妨。到时让景离纳个小妾,情分在这儿,谁也越不过未央去。”
无花谷几人互看一看,花族长沉声道:“景家不可无后,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只希望,无论如何,不得委屈了未央。否则,即便是嫁了出去,我们也可将她迎回来的。”
景差干笑着点头:“那是、那是。”
景离面色渐渐冷峻,忽而沉声道:“我不纳妾。”景差本烦心,此时忍不住气到:“景家一脉单传,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景离缓声道:“景家虽是一脉单传,我记得有一代却是双生子,哥哥继了祖业,弟弟去了海外。如今,只需寻到海外的一支,抱养一个,便可传家了。”景差强压住怒气,肃色道:“海外之大,你往何处寻?况且,这么些年过去了,谁知道他们如何了!”
景离葱白手指抚了抚腰间的锦囊,琉璃双眸认真看向父亲:“未央必然不喜我纳妾,我也不喜其他任何女子。寻人抱养也好、寻药治愈也好,我不会因未定之事使得未央伤心。我若穷尽一生也寻不到法子,那便是老天注定景家无后。既是命定,我为何要凭白使她多了烦恼?”
景差抖着身子,深吸一口气,竭力平静道:“我必不会因此事委屈了未央,未央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会理解的。”
景离眉眼不动,眼中含着淡淡的哀色:“当年,祖母也是这样和娘亲说的吧?”景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呆呆坐在椅上,如炬的目光变得空洞,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都委顿了下来。
堂里一时静了下来。半晌,景差抬起头,像是老了十岁,缓缓起身向外走去,喃喃道:“罢了……罢了……”,转身不见了踪影。
景离神色莫辨,缓缓恢复清冷,对花族长一礼,沉声道:“景离定然不会负了未央。”花族长心中五味陈杂,对景离却很是满意,缓缓点头。
景离又转向已落座的曲知之,恭敬道:“您便是曲夫子吧?”曲知之很是感动,忙微笑点头。景离认真道:“曲夫子若得空,景离想请教一些问题。”曲夫子微笑:“好说。”
于是两人又细细将未央的病情讨论了一番。花族长自去预备宴席,久音看了眼认真听着的长生,起身出门。
这边,未央正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忽的又放开,将两娃娃逗得瞪大了惊奇的圆眼。长乐心不在焉地看着很是欢喜的未央,眼角忽地瞥见院门进来一人,忙准头看去,只见久音进来,目光与她一撞,眉眼不动轻轻点了点头。
长乐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眉开眼笑。未央也注意到了久音,往他身后望了望:“公子呢?”
久音缓缓道:“与夫子议事。”久音说得委婉,两人愣了愣也反应了过来,长乐不免又打趣了未央一通。
长乐又缠了未央八卦,三人又说笑起来。
好一会儿,族人来通报说宴席备好了,久音和未央便往前厅去了。
待到了前厅,未央忽而又害羞起来,扭扭捏捏的样子直教长生好好嘲笑了一番。景离牵了她的手坐下,未央忍不住笑容,望着他傻笑了一会儿,又低头偷笑了一回。
好容易平静了,未央抬头扫了厅内一眼,奇道:“景伯伯不来用饭吗?”景离不动声色道:“庄中忽然有急事,父亲回去处理。”未央担忧,景离微笑拍了拍她的头:“无碍。”
用完饭,未央带了景离去林中散步。一路只听得未央叽叽喳喳讲:“公子!这个地方,我之前……”景离含笑听着,不时低声应几句。
忽地,身边树上传来一阵异动,一个雪白的影子箭一般朝未央射了过来,景离眸色一厉便要出手。未央一声惊喜唤道:“大宝!”,张了双臂任雪白的影子扑到怀中。
景离这才看清,是一只浑身通白的小狐狸,正半眯了眼睛在未央怀里弓起身子蹭着。景离看了看,开口:“它怎的有三条尾?”未央满脸喜意地扶着大宝,闻言骄傲地答道:“我们大宝可是灵狐呢,最是聪慧。”
大宝圆滚滚的黑眼珠滴溜溜看了看景离,跳上了他肩膀,蹲成一个小球。景离微惊,未央笑道:“它欢喜你呢。”
景离笑道:“不曾带吃食在身上,可对不住了。”大宝似是听得懂,将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抚了抚景离的脸。景离一愣,低低笑起来。
未央伸手摸了摸大宝的肚子,笑道:“应是才用了饭,肚子圆鼓鼓的。想必是长乐姐姐喂了它。”又道:“长乐姐姐如今可忙坏了,要看顾着两个小娃娃,午饭也不曾与我们一起用。”
景离想了想,不动声色问道:“未央可喜欢小娃娃?”未央正四下打量着,寻思与长乐摘一些鲜花回去,听见景离问话,边往一丛茂盛的花草走去,边欢声答道:“当然啦。”
景离又道:“我不是说长乐的孩子,我是说……”未央会意,脸一下变得通红,扭捏嗔道:“公子说什么呢。”
景离看着未央的背影微微苦笑,又温声道:“想听你说呢。”未央蹲下来摘了几朵花,慢慢整理了下思绪,大宝从景离肩上跳下来钻进花丛玩耍,未央缓声开口:“长乐姐姐说,孩子是最纯澈的生命,比仙子还美好。我希望和公子……有很多……我如果有孩子的话,一定不会将他们丢下的,不管什么理由。我要看着他们长大、成婚、生子,还要做许多好吃的给他们吃,所以我要向蓝樱学习厨艺……还要带他们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
景离默默听着,神色变幻,他深吸了一口,走到未央身边蹲下,一边与未央一同摘花,一边淡声说:“我们会有很多孩子的。”未央忙将头低下来,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
景离伸手握住未央的下巴,轻轻将她的脸抬起来对着自己。未央看见景离琉璃眸子认真将自己看着,一字一句说:“我只娶你一个,绝不会纳妾,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要你一个,你相信我。”
未央眨了眨眼睛,缓缓笑起来:“我知道,我相信公子。”景离将她清亮的、毫无阴影的眸子看了良久,终于绽出了释然的笑容。坚定地握了她的手,含笑道:“摘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未央笑眯眯点头,与他一同站起身来。
大宝从花丛中钻出来,爬上景离肩膀乖巧蹲着,景离握紧了未央的手,带着未央向前走去。午后太阳正好,将三个身影暖暖照耀着,花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