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马车进了小镇,寻了客栈停下。未央就着景离的手跳下马车,便向后走去。掀开车帘,见少年已经半坐了起来,靠在软枕上端了一盏清水,脸色已好了许多,眉清目秀,清冽的大眼正看着自己。
未央喜道:“何时醒的?”又问蓝樱:“可让他吃了点心?”蓝樱笑道:“哪能一醒就吃点心的,待会儿熬了粥喝才行。”未央傻傻笑了起来:“还是蓝樱细心。”
景离将她拉进怀里,淡淡问道:“可动得?”少年将目光移向他,两双清冷的眸子碰撞在一起,看得其余三人竟一时有些晕眩。景离心内微诧,少年面不改色点点头。景离收了眼中的冷色:“那便自己下来吧。”
未央欲张口,却被景离半拥着走到了一边。少年不动声色地握握拳头,支撑着双腿扶着车辕,缓缓下了车。待站定,除了面色有些苍白,连眉头都未皱一皱。
景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牵着未央进了客栈。未央回头张望,看见少年的大眼正看着自己,眼神似乎少了些许清冷。未央朝他笑了笑,比了比嘴型:“快来。”少年看着那桃花般的笑脸,眼中闪过一丝温情。
待热腾腾的饭菜上桌,未央欢呼一声,提筷就要吃。却看见少年面前孤零零的一碗清粥,她面带同情软软道:“等你病好了,姐姐带你吃好吃的。”少年愣了愣,弯起眼睛朝未央笑起来,一双眸子清亮,像了未央五分。
景离见他一直没甚表情,此时却对未央笑,心中又是一阵不爽。奈何不便与小孩置气,便冷着脸吃饭。
未央时不时看少年一眼,见他喝完粥,忙放下筷子,递了帕子与他。少年乖乖接过擦净嘴,未央又起身拉起他的手:“冷不冷?去房间歇息?”少年清亮的眼睛看着她,点头。
未央谄媚地看向景离,景离也放好筷子,站了起来。未央遂小心牵住少年,往楼上而去。景离望着两人的手,在身后黑了黑脸。景一吐了吐舌头,抱了小狗拉着蓝樱去熬药。
到了房中,小二早就将房中炭盆燃得热热的,未央让少年在床边坐好,又拿软枕给他靠着,又斟热茶端了给他。然后笑眯眯问:“你可觉得累?若是不累我们说会儿话可好?”少年眼里闪过笑意,点头。
未央便拉了景离在桌前坐下,笑眯眯问:“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开口,声音略沉:“沈殊。”顿了顿,眼中划过一丝狡黠:“家中人唤我殊儿。”未央从善如流:“殊儿。”
景离瞥了母爱泛滥的未央一眼,冷着脸问:“为何是这般模样?”沈殊眸色变得冷冽,缓缓道:“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祖母前日为奸官所害。”又一脸郑重,眼中压抑了翻涌的情绪,对未央道:“我拼死活命,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大官,为家人报仇。你对我已是救命之恩,我现在能还给你的也不过是贱命一条。”又看了看景离,“若你能扶助我修学,有朝一日,我必还你更多。”
未央早就心疼得不行,闻言忙期盼地看向景离。景离沉沉看着沈殊,勾起嘴角:“我怎知你惹的是不是什么大官,万一被你拉了进火坑可怎是好?”未央大急,沈殊沉稳应道:“我本长在乡间,近日才到那镇上,故而无人知你们方才救起的是何人。”沈殊顿了顿,嘴角微微勾起,沉沉的眸子里流光暗转:“更何况,公子这等人物,怎会惧怕小小几个官员呢?”
景离低低笑了一声,眯了眯眼睛:“说得不错。但我好奇的是,乡间小儿怎会生成你这样?”沈殊任他打量,面不改色:“祖母曾是镇上的女夫子,我由她所教。”又沉声道:“公子无需犹豫,若是发现我有何不轨之心,当即扔了出去便可。想来我无甚身手并不会有何威胁,反而是一个潜在的稳赚不赔的投资,公子以为如何?”
景离深知沈殊心性气质均非俗物,将来必定大有作为。且未央一双期盼的眼睛将自己望着,心中早就有了决定。于是勾了勾嘴角:“你当牢记今日之词。”
沈殊双眼大亮,忙踉跄起身双膝弯曲就要跪下,却见景离墨黑的衣袖一动,自己被一股力道又托了起来。他抬头看向景离,景离悠悠放下茶盏,声音淡淡,语调却透着不加掩饰的傲气和笑意:“我既答应了你,定不会让你浪费了天资。这头,待你得偿所愿后再磕也不迟。”
沈殊认真看着景离,双眼闪着亮光,郑重应道:“好。”
景离勾勾嘴角,也不看他,起身提步离开。未央喜不自禁,摸了摸沈殊的头,笑眯眯道:“好好休息,有事去寻景一哥哥。明日见。”
转身快步追上景离,崇拜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公子方才真有气势!”,又狗腿道:“公子真真良善。”景离失笑,点了点她的鼻头;“愈发精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