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行了一段路,未央轻轻开口:“闻人小时为何在瑶州呢?”闻人珝身子微微一僵,旋即放松下来,漫不经心地说:“因为家里不好玩啊。”
未央偏头看他,双眼认真:“为何家里不好玩?”闻人珝对上她的眼睛,一时淤塞。
未央也不急,静静将他看着。半晌,闻人珝嘴角挂上一丝嘲讽:“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怎会让我好玩。”
未央闪烁着双眼,似懂非懂:“你父亲呢?看起来是很关心你的。”闻人珝默了默,眼神落寞:“他怎么会懂那些宅门的弯弯道道。除了为难,他还能做什么。”说完又弯了弯嘴角。
见未央还是一脸懵懂,闻人珝想了想,还是详细解释。
闻人珝的父亲闻人恕在遇上母亲柳清前,曾有一个通房白氏。迎娶柳清时,白氏已诞下一个男婴。按道理来说,主母未曾进门,通房是不许生育的。白氏怀孕时,向当时刚刚定亲的柳清哭诉。柳清身子自小单薄,最是心软心善,便特允了白氏留住自己的胎。
成婚两年后,柳清诞下闻人珝。闻人珝五岁生辰,景离的母亲苏桃夭带着景离前去看望,归途遇害。柳清听闻后当即吐血,后身子一直更加薄弱。一年后难产身亡。
闻人恕伤心难当,誓不续娶。管理内院的担子自然就落到了已提为妾室的白氏身上。闻人恕自爱妻离世,便很少管事,而白氏向来温顺,便对白氏很放心。
白氏面上再良善不过,却指使下人对年仅6岁的闻人珝暗暗刁难,一年后产下一个女婴,便借口又要管家又要抚育幼女,无法照顾周全闻人珝,便垂泪要闻人恕将自己女儿送去别院。闻人恕自然不肯,闻人珝自觉在府中无宁日,便向闻人恕开口去落月山庄。
闻人恕想了想,在落月山庄附近给闻人珝置了一处宅子,又安排了些贴心的人去服侍。平日里,闻人珝便在就近书院修习,偶尔溜进山庄寻景离玩耍,更多时候便在瑶州大街小巷探索。每到节日,闻人恕便派人接闻人珝回家住上些时日。倒也就这么顺遂过了几年。
大壅男女均是15行成年礼。闻人恕接回闻人珝举行了成年礼后,便让他在家处事了。
闻人珝一番话说得风淡云轻,好似事不关己一般,倾城的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未央默默听完,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闻人珝的左手。
闻人珝微微一愣,看过去。只见未央瓷白的脸上小小的弯处一个笑容,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地将他望着,眼里的安慰和怜惜一览无遗。
闻人珝只觉心被重击了一下,一时间心神激荡,一双桃花眼猛地恍惚起来。未央只觉得闻人珝神情恍惚地看着自己,又不是在看着自己。
很快,闻人珝定了定神,语调平平地问:“未央小时候可去过元京?”低垂地眼眸里隐隐有些莫名的激动。
未央奇怪:“元京?没有吧。我甚少出门,不知道元京在哪儿。”闻人珝仔细将未央看了看,见未央一脸茫然,眼中的激动缓缓褪去。
“怎么了?”未央见闻人珝少见的有些落寞,小心问道。闻人珝耷拉着头,神色不定,噙起一抹苦笑:“无事。只觉得未央……很似我一个故人。”又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未央眨了眨眼,乖巧地不再继续问。
闻人珝看了看未央握住自己的小手,又看了看未央宁静的眼睛,笑眯眯:“未央和我故人一样,又善良又好看啊。”未央见他欢喜起来,也跟着嘿嘿笑着。
而那厢,黑衣首领果真在向景差请罪,说:“不得已打晕了贵庄车夫,请庄主海涵。”景差微微冷笑:“这笔账记在闻人恕头上了。”又问:“珝儿呢?”黑衣首领顿了顿:“元贺无能,被魏姑娘拦下了。”
景差微诧:“魏姑娘?”元贺揣度未央如此身手,定是落月庄的人,言语间很是尊敬:“魏姑娘小小年纪,招招致人,又处处留情,这才不叫兄弟们过于失了颜面。”
在一旁端了盏茶喝着的景离听言,一口水险些喷出来。抬眸看向元贺:“兄弟们?”重音要在了“们”字上。元贺更加尊敬:“魏姑娘以一敌九,一招制敌。”
景离一双沉沉的眼睛眯起来:“你呢?”元贺感受到了危险,定了定才道:“元贺自知不敌。”
景差看景离面色变幻,在一旁打哈哈:“你们元卫虽不如我们景家卫,也还过得去。下次可不敢小瞧人了吧。”
待到了山庄,天已近黑。未央远远看到景离站在门口,开心地跳下车,向景离奔去。闻人珝的左手瞬间感受到了秋夜的凉意,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隐去嘴角的一丝苦笑,笑眯眯地慢慢踱过去。
景离快走几步迎上来,伸出食指戳住未央的额头,虎着脸:“我说的话又忘了?”未央想起方才自己又急跑了,吐吐舌头,抱着景离的手臂痴缠:“没有出汗呢。”
景离点了点她额头才收回手,又对走过来的闻人珝道:“元贺可不好和你父亲交差了。”闻人珝挂上无所谓的笑:“诺。他知道该说什么。”瞟了瞟未央。
景离一听,脸又黑了一层:“不要拿她做挡箭牌。”闻人珝看着他:“不是挡箭牌。”景离将他看了半晌,哼了一声。转身进门。
未央摸了摸头,拉着闻人珝跟了进去。又凑到景离跟前,甜甜道:“公子,未央给你带了红豆糕哦。”
景离瞥了她一眼,又是一声冷哼:“今日和人动手了?”未央点点头:“嗯!他们非要闻人回去,闻人都生气了。我可厉害啦。”
景离心中担心,只道:“往后不许和人打架了。”未央一听,瞪大了眼睛,又是委屈又是愤愤:“可是闻人不欢喜回去,他们来抓他,我肯定要帮他呀。”景离看她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张了张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闻人的轻功好着呢,几下就溜走了。”
未央仍是闷闷:“可是……”景离见她委屈,摸着她的头耐心道:“未央你听我说,除了蓝樱,大家都有自保的能力。往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好吗?我会担心的。”
未央想了想,觉得不该让公子担心,但仍是不能勉强自己,又小声道:“可是,我本来就是要保护公子的呀。闻人……或者蓝樱、景一,我都想要他们好。如果是公子,一定也会出手的不是吗?我不能躲在后面,这样大家会伤心的。未央学武又有什么用呢,本来就是要用来保护想保护的人的啊。”
景离愣了愣,脸色慢慢柔和,眼里也浮上了温情,终是开口道:“嗯,是我想差了。未央做得很对。但是答应我一件事,不可逞能,保护好自己。好吗?”未央这才开心地笑起来:“公子最好了。”又郑重点头:“未央不会逞能让公子担心的。”
闻人珝听得未央说要保护他,在一旁暗自偷笑。此时又听见未央夸赞景离,不禁插嘴:“我也担心呢。我不好吗?”
未央笑眯眯地一手挽了景离一首挽了闻人珝,欢快道:“都好!”
又远远看见蓝樱和景一迎了过来,欢呼一声,快步前去,扑到了蓝樱怀里:“蓝樱蓝樱,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蓝樱温柔地伸手刮未央的鼻子,景一在一旁戏谑:“天天吃那么多,要长胖罗。”未央自然不依,拉着蓝樱要收拾他。
景离和闻人珝看着三人笑闹,只觉得未央火红的衣裳给凉凉秋夜带来了无尽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