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的刨冰事件,未央的食谱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寒性的食物了。夏日里想吃西瓜,蓝樱端了一片来:“公子说了,小姐一日只能吃一片。”夜间睡觉,蓝樱掖好被未央揣掉的被子:“公子说了,腹部还是要盖好的。”就连在桃树上坐久了,都要被赶出去晒太阳。好歹未央制止:“是药三分毒。”才算是让景离放弃了药补的念头。
久而久之,景离发现未央果真只是体温偏低,其他再无异常,便总算转开了注意。
这一不留神,就入了秋。稍微风起天凉,蓝樱已着手给未央准备秋裳了。
为了监督未央,景离索性每日去揽星苑用饭。未央与蓝樱感情亲密,也从不讲究主仆,以往都是两人一桌吃饭。忽然多了景离一人,蓝樱总感不自然,带着未央也不自然,后景离又索性拉上了景一,最后演变成了四人饭局。虽觉三人太过活泼,吵闹不堪,景离却也偶尔多吃一碗饭。
这日午膳,四个人团团坐了,依旧是三人笑闹,景离间或插嘴。
未央和景一讨论着八月初的桃子多么鲜美,蓝樱取笑景一嘴馋得洗都不洗摘下来直接吃。景一嘿嘿傻笑,未央又帮景一辩白:“景一他摘了一篮子桃子,每一个都挖一块赖尝,捡最甜的几个给蓝樱吃的呢。”
蓝樱羞红了脸,闷头扒饭。景一又嘿嘿傻笑。
景离意味深长地看了未央一眼,未央想到自己嚷着要给景离摘一个最甜的桃子,结果吃太多拉了两天肚子的糗事,也羞红了脸,闷头扒饭。
一块白切鸡落在碗里,未央看景离淡淡收回筷子,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这时,未央感觉脚被谁踩了一脚,看向对面的蓝樱,只见蓝樱仍旧低头在吃饭。又看向左手边的景一,只见景一眼神朝景离晃了晃。
未央一凛,想起了什么,小脸肃了一肃,微微点头。
飞速地把饭扒完,景离皱眉:“吃这么快做什么,又拉肚子。”未央小脸红了一红,含糊道:“唔。”说着伸手舀汤,景离看她摇摇晃晃地端着碗,伸手要将碗拿到自己手上。
手将将碰到碗,未央却不知怎的,手猛地一抖,盛了小半碗的汤就随着碗飞到了景离的腿上。一时间,汤汤水水,泞泥不堪。
景离还未出声,其他三个人似约好了似的,齐齐站起来或吸气或轻呼,不由得奇怪地扫了一眼最是浮夸的景一。
景一尴尬地咳了咳,复又坐下。景离不喜人近身,蓝樱便只递上帕子,待景离擦拭后,蓝樱又道:“公子将腰坠、锦囊这些物件解下来吧,免得浸了油上去。”
景离又扫了一眼正齐齐将他看着的景一和未央,淡淡站起来道:“我去换衣服。”言毕,施施然离开。留下三人呆呆的。
等小侍童抱着筐衣服经过小路,一只大手忽的将他拖进花丛。惊魂未定的小侍童看清楚是这三人虎视眈眈将他围着后,换上了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景一蹲下来翻建公子刚换下来的衣物。半响,景一丧着脸,对蓝樱和未央摇头。两人也从满脸期待变成了满脸丧气。
三人叽叽咕咕地走了,小侍童呆了呆抱起筐子回到路上。
景离正在院子里踱步消食,余光看到一个火红的身影鬼鬼祟祟凑过来。停步转头:“如何?”
未央讪笑:“没,没。公子继续走。”景离复回头继续踱步,仍看到未央在身旁身后不停转悠。
景离好笑地停下来,转身对着未央,负着手:“到底如何?”
未央黑白分明的眼珠咕噜噜转了转,对着景离谄笑道:“公子。我新向蓝樱学了一种特别好看的如意结,我帮你打在这个锦囊上可好?”
景离低头看了看未央青葱手指指着的腰间锦囊,一双长眼里闪着兴味将未央打量了一番。未央久等不到景离的回复,又鼓气道:“我看这锦囊有些旧了,花样倒是好看。要不拿过去让蓝樱帮公子照着做个新的吧。”说完,眸色闪闪也不看着景离。
景离看了眼腰间明显还很新的锦囊,似笑非笑:“嗯,重做就不必了,你打个如意结吧。”说完,解下腰间的锦囊,递给未央。
未央喜上眉头,将锦囊捧着,欢欢喜喜跑走了。
待跑到揽星苑,却不进去,转到侧面,欢喜地和景一蓝樱会合。
景一将未央好一顿夸奖,然后三人面向前团团地屏息正欲将锦囊打开。关键时刻,一只手从未央背后伸过来将锦囊拿走了去。
黑脸景离站在身后,三人惊得动弹不得。
景离将手中的锦囊捏了捏,略一抬眉:“谁说?”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未央吞了吞口水,绞着手开口:“那日,景一说公子数月前新佩了一个锦囊从不离身。后,我又看见锦囊在桌边磕了一下,似有硬物。于是……今日,我们便赌公子的锦囊里到底装的什么。”
景离将握着锦囊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那你们都猜的是什么?”
未央不敢抬头:“蓝樱猜是香球,景一猜是祖传玉佩。我……”景离神色一闪。未央继续道:“我猜是乳牙。”
景离脸皮紧了紧,半响似叹息似松了口气。又玩味地说:“彩头呢?”三人不明所以又心中忐忑,乖乖掏出彩头。只见蓝樱手中一个布头做的小兔子,景一手中半截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锈铁,未央则是一副小小的、完整的、洗净了的,鱼骨。
景离脸皮又紧了紧,似是噎住了般半响不能呼吸。三人没等到回音,偷偷抬头去看,看到自己公子脸色铁青,又吓得埋下了头。
景离看到未央毛绒绒的头顶随着身体一颤一颤,怕吓坏了她,少不得又是一番呼气吸气,总算将心中对彩头的恶气给消了一些。遂将神色稍缓,又清清然道:“都没猜对。”
三人齐齐哀嚎一声,顾不得景离,神色委顿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珍宝”,不知该如何处理。景离又觉得有些好笑:“彩头留着下次用吧。”
三人大喜。景离又将脸一沉:“由着你们玩闹便罢了,竟还来哄骗我。该罚。”
三人大惊。未央更是又委屈又着急,拉着景离的手轻轻晃着,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公子不要生气,都是未央拉着他们的,未央再也不敢了。公子不要罚蓝樱,要罚……就罚景一吧。”
听到这里,景离险些没绷住,忙咳了一声,敛了神色。又轻轻掰开未央握着鱼骨的左手,略嫌弃地取过那副鱼骨:“这个,我没收了。”又伸手点了点未央白净的额头:“可不许再哄骗我。”
未央正惶恐间,额间传来温热的触觉,又听见温和的声音,抬头看进景离略带笑意的眸子里,终于大大呼气笑了起来。
他们二人一笑,景一和蓝樱都偷偷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一眼,也暗暗发笑。
景离扫了他二人一眼,转身离开。未央蹦蹦跳跳跟在景离身后,将手塞进景离手中,晃来晃去:“公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呀?”景离握紧了手,声色平静:“你猜。”
“瓜子?公子偷吃瓜子!”“……不是。”
“印章!管着整个山庄钱财的印章!”“不是。”
“嗯……乌龟?哈哈哈,一定是乌龟对不对?”“……”
“是什么嘛?”“……”
青瓦白墙,绿树茵茵,笑语一路漫漫,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