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只有玉盘能照亮些许的道路,隐约中,尚能见到山峰斑斓的一角。宽敞的道路,如同卧龙一般,静静地躺在两边峰峦之间。
一条长蛇缠在巨龙身上,发出沙沙响动,在黑暗中蜿蜒前行。
蛇首一块白斑,与这黑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色的盔甲,英俊的面容,笔挺的身姿,成为了长蛇最耀眼的一部分。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汉子和一个武将装束的年轻后生分别在他两边,也是气质不凡。
那中年文士不像一般的书生那样满脸书卷气,他手上的厚茧,以及身上淡淡的煞气,都不是普通文士能拥有的,很明显,他应该不止一次地亲自上过战场。
那小将面如傅粉,唇若丹朱,柳叶细眉,俊俏无比,风姿撩人!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马谡和身穿甲胄的羊徵瑜。
蛇身是黑压压的一堆蜀兵,人数有数千之众。
在夜色之中,除了马蹄声,脚步声之外,这一支队伍不曾没发出一丝异响。
等到天边已经有了一丝亮色,一身劲装的羊徵瑜勒住马,指着道路旁边一处小径说道:“就是这条路了,我不可能记错的,那边就是先前司马师埋伏姜大哥的地方,姜大哥你应该记得吧。”说着,玉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嗯,没错,就是那儿。”姜维点了点头,又对马谡说道,“幼常,接下来我们就分开吧,北原大寨就要你和文长多费费心了,万事你们自己主张就行,现在的你,已经很能让人放心了。”
“伯约,你放心吧,只要我和文长一天还在,魏兵就别想过五原!”马谡抱了抱拳,一脸肃然地说道。
“那好,羊小姐,我们走!”姜维拨转马头,对着身后的大军说道,“昨日我们分了五个大队,每个大队一千人;又将每个大队分成了二十个小组。现在,第二大队注意,带好自己的兵器干粮,跟我走!其余的,继续跟着马先生走!”
说完,纵马向羊徵瑜所指的那条小路而去,羊徵瑜紧跟在他身后。一队蜀兵默默地离开主队,跟着姜维和羊徵瑜而去。
等到姜维他们全部踏上小路,逐渐走远,马谡大声说道:“从现在开始,大家不能乱走,要紧跟着大队,违令者,以叛国罪名处理。各个小组的成员,要注意留意自己小组的人的动向,否则,一人叛逃,全组连坐!”
整个队伍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蜀军之中何曾有过这等严厉的规定?如今,再蠢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姜维那一路人马所图不小。
队伍中有蠢蠢欲动的人,可惜在这个命令下达之后,这种人就彻底绝了行军途中开溜的念想,准备到了蜀军大寨之后再想办法。
这次姜维袭营,不比以往。以前那些袭营行动,顶多耗费一天时间,要保证不泄密并不难;可是这一次,姜维是准备和魏军比拼耐心,搞不好会耗费接近十天时间,如果和平常一样的话,恐怕魏军早就得到确切的消息了,还谈什么袭营?
因此,姜维几人就制定了这样一个计划,让潜伏在蜀军的奸细,知道确切情报的全都传不出消息,而姜维带的一千人,是早就筛选好的,能保证忠诚的士兵,他们的父母都在蜀国,是绝不可能当魏军奸细的。姜维特意把他们编到一个大队,并且令所有人偷偷准备好所需的干粮衣物,如今到了路口,便直接奔小路而去。
摸黑走了几个时辰,天已经大亮。羊徵瑜不住地向两边张望,一双秀眉不时蹙起,煞是撩人。
又走了一会儿,羊徵瑜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喜色,她指着前方说道:“姜大哥,我记得往前直走,再转过这座山,有一个地方非常险要。我来的时候,听司马师说过,那地方叫做伏凤岭。前面开始到伏凤岭的小路就仅够两人并排行走了,而且小路两边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深渊,走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实在是不适合行军,那儿应该就是这条小路最险要的地方,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都不过分。如果说,魏军要守住这条小道的话,肯定是在那儿安营扎寨。”
姜维望着前面陡然变窄的小路,再看看陡峭的峰峦,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叹道:“此前我一直以为这种地方只会出现在我蜀中,没想到这里也有这般险要的地势!那么,我们现在就钻进山里面去?”
羊徵瑜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再往前走就有被发现的危险,我们只能在这儿进山,在山里面等待战机。”
姜维就小心拨转马头,向着一旁山上行去。跟随的蜀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姜维登山而行。
临近冬日,早晨山上露水较多,草地湿滑,人马行走不便,不时有人跌倒,然后再站起,默默前行。
走了一会儿,姜维停下来了,翻身下马,指着前方说道:“就在这儿了,大家根据自己所在的小组在一起扎营,不要乱跑,前面不远处就有魏兵驻扎,如果坏了大事我拿你们是问!不要轻易生火,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要呆在这里面了。”
一千士兵分散开来,默默地扎起自己的营帐。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大家的营帐都扎好了,姜维是主帅,在所有营帐正中,羊徵瑜和另一个副将的营帐分别在他的两侧,在外面就是普通士兵的营帐了。
安排众人吃过干粮,又休息了一阵,姜维便命两组蜀军到山中去寻找水源,两组去四周查探地形,但是不能靠近伏凤岭,其余蜀军都呆在营中,不能乱走。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姜维再也没什么事可忙了,他所需要做的,就是静等战机到来。
另一边,马谡到了蜀军大寨,去见孔明。
“见过丞相!卑职奉魏延将军之命,带五千士兵前来轮换。”孔明听说马谡带兵到来,不知其中缘故,急忙出了营帐,正碰到马谡,马谡纳头便拜,说明自己来意。
孔明拈着胡须,问道:“幼常此行辛苦了,不过为何要带他们来轮换?”
“丞相有所不知,这些士兵都是之前征战数场的,如今已经疲惫不堪。而魏军不日将会进攻我北原大营,因此卑职带他们来,恳请丞相垂怜,换五千精兵给我们,也好让他们能歇息歇息。”马谡站起身来,诚恳地说道,不过他却不停地用眼神向孔明示意什么。
孔明一见,知道马谡另有要事,轮换只是借口,于是说道:“幼常远来辛苦了,这些兵就先自己组成一军,归于元俭帐下吧。元俭,你把他们带下去,给他们找个地方好好歇息,再派兵保护他们,他们都是我蜀汉的功臣,可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幼常,你我好久不曾相见,这次可要进去好好谈谈。”
廖化跟随孔明多年,哪里不知道孔明的深意,当即领命下去了。
而马谡则跟着孔明进了营帐之中。
让身边的亲兵走开,到营门把守,孔明肃容道:“幼常,说吧,这次来到底有何事?”
“丞相,魏兵来攻,伯约抄小道去袭击魏军大营去了……”马谡当即就将自己这些人的计划详尽地说给孔明。
孔明听了,额头竟隐隐可见汗水。一手抹去汗水,孔明低声呵斥道:“你们怎么能行这等冒险的计策?一个不小心,伯约可就回不来了!”
马谡一阵苦笑:“丞相,我们也劝过伯约,可是伯约担心不用这等奇计,夏侯霸会有机会攻击丞相的大队,因此执意要去,我们都挡不住呀。”
“伯约这个傻孩子。”孔明苦笑了一下,又说道,“也罢也罢,这事的确不怪你和文长。那四千兵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传出一个消息的。等一会儿你自己去选五千精兵吧,你们那边的确不容易。”
如今孔明这边,每日都会派人去东原城外搦战,魏兵也都按照约定出城应战。
可是不管孔明怎样用计,出战的魏兵都不会离开城门太远,城上的魏兵又早已经准备好强弓硬弩,蜀兵始终无法找到机会真正打败魏兵。因此虽然每天两军都会交战,却始终没有真正的决战。
孔明已经有一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了。
这种情况下,北原一战的重要性便被无限放大,甚至能改变整个战局。孔明当然不会吝啬那点精兵,任由马谡挑选。
在大寨休息一阵,马谡便去挑选了五千精兵,向孔明告辞,朝着北原大营而去。
魏军寨中,夏侯霸也准备好了粮草辎重,带着三万八千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北原大营行军。司马师因为右手被自己砍断,需要休养,因此负责留守寨中。
剩下的两千人,司马师一回魏寨就让夏侯霸派了五百去伏凤岭结寨,防止蜀军偷偷过来,其余一千五百魏军,都留守大寨。
不过这两千军都不是精兵,留守大寨的更是老弱,只堪作守御用。
北原的大战,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