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姨娘身后的高大娘挺身而出,手捧着一个首饰盒子,打开说到:“这是林姨奶奶,送给婉芸贵人的贺礼。”
爹爹俯视一看,仍旧言辞狠厉:“这首饰怎么了?”
高姨娘见状忙收起了惊恐,故作委屈地说道:“首饰没什么,只是婉芸现已是贵人,虽不是位高品重的妃嫔,但到底是我们师家的荣耀不是吗?”说着竟哭了起来。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我也被弄糊涂了。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爹爹语气还是如刚才一般严厉。
“寻常人家小姐出阁,嫁妆里陪送的首饰头面不是金玉之物,也都是便是翡翠玛瑙之器。都图个喜庆之意。大家说对吧?”高姨娘颇会拉拢同情,在场的人听见此话也都点头认同。
她见众人也都看她讲的有理,更是声泪俱下的哭诉:“我们这样的大富大贵之家,怎么好意思送素银这样的东西呢?”说着连连抽泣了几下接着说:“林姨娘,你好狠的心啊,你们婉莹落选你心里不自在,看见我们芸儿封了贵人,你就咒她不得好对吧。我得罪你,你可以冲我来。我的芸儿可不曾得罪你,你为什么不能放过她?”说着又是一串的抽泣不止。一副听着流泪,闻者伤心的样子。
还未说完,我看见爹爹的脸早就愤怒的扭曲,心里一沉,坏了,这下爹爹是信了高姨娘的鬼话,估计娘又要吃亏了。
高姨娘越哭越痛,见爹爹也不曾出言相拦,以为爹爹也恼怒我娘,更是变本加厉,说什么:“我娘咒婉芸早死,婉芸出阁我娘送白色东西是最毒妇人心,又是什么咬人的狗不叫,什么面善心毒。一连串听得我再也听不下去。
正当我以为娘这次又是折辱难逃的时候,只听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我闻声,慌忙从恍惚中调转思想,扭头看娘,只见却是高姨娘捂着脸,瞠目结舌地望着爹爹。
“你东拉西扯地满嘴胡吣什么呢?这东西是我过了目让玉心送过去的,你的意思是我也咒婉芸了?眼看四十的人了,整天疯疯癫癫,不知所谓,搞得家里上上下下,鸡犬不宁;说话语无伦次,乡野村妇只怕也比你体面,哪里还有半点官宦人家的风度?还有你别以为你背地里搞得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吗?原本是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现在看,倒是我太软弱,才纵的你这样无法无天。以后你在敢胡闹,就别怪我不顾及夫妻情分。今日之事,你跪下向玉心磕头认罪,我便不与你计较?”
原本几个站在门口的下人,听到此话,便赶紧转身走人。只有高姨娘的院里的几个仆妇丫鬟站在高姨娘身后眼见主子受辱,一时手足无措。
“老爷息怒,我们姨奶奶也是护犊心切,老爷就宽恕这一次吧。”说话者正是高大娘。
“还有你这个老砍头,不是你们整日里在一旁窝三挑四,煽风点火,哪里能生出这样的事端,叫连升进来,带他出去,以后不许再进二门里伺候。”爹爹发这样大的火,还是第一次,家里的下人们早就在惜珍阁外面不远处候着,听见如此说道,连升慌忙跑进院里,拉着他媳妇出去不敢辩驳。
爹爹转目对高姨娘厉声说:“玉心排位原本就在你之上,你几次三番跟她过不去,你只当我死了么?师府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是谁给你撑腰,你又是仗着谁的胆子,敢这样胡来?还不快跪下!”爹爹越说,话越狠。
婉芸婉芬在外边也不忍心看亲娘受此大辱,连忙跑进来,跪在爹爹面前哭着说道:“爹爹饶了娘这一次吧,我给爹爹磕头。”
“来人,把婉芸扶回去。”
几个妇人架着婉芸出了惜珍阁。
娘在身后,拉着爹爹,轻声地说:“今日之事,是我思虑不全在先,我先给妹妹赔个不是。”娘原本是想化解这个僵局,岂料娘还未曲身致歉,爹爹一把拉住娘的胳膊,“你好好站着,不许动。”
转身又对高姨娘说:“你还在等什么?”
高姨娘见状,原本已经干了的泪珠,又滚落下来,嘴角上扬,挤出一个诡异的笑,轻轻地说了一句:“林姐姐,你用不着这样惺惺作态,我给你认罪就是。”言毕屈膝跪下,工工整整地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几个随从的人也鱼贯而出。刚才拥挤的惜珍阁立马空旷起来。
爹爹扶着娘进了屋,我连忙过去,娘此时一副精疲力尽,神情虚脱的样子。泪水早已经不听使唤的往下落。娘坐在凳子上,我跪在地上,趴在娘的腿上,狠狠地抽泣。我知道爹爹就站在我身后,我放开了声音使劲的哭泣,我要让爹爹知道,我有多委屈,我娘有多委屈。我要让爹爹因我这一哭,从心底更加心疼我娘。
爹爹走过来,扶着我起来,我仍是抽泣不止,爹爹满眼泪光的说:“好孩子,别再委屈。你这样,爹爹心里怎么过得去呢?”
“老爷,那素银首饰是我思前想后放进去的,并没有什么心思?”娘说。
“你的心我还不知道,你这样做必定是有你的道理。”爹爹说。
“老爷听我把话说完,上月青儿有病,宫里太医院的孙郎中来瞧病。青儿刚醒,孙郎中就要走,我劝孙郎中喝杯茶用了饭再回去也不迟,孙郎中执意谢过,说宫里事情太多,在我们家留着一日都已经耽搁许多了。”娘说这话,咳嗽了起来。我站起来,给娘拍背。
娘推开我的手,理了理气接着说道:“我因私心想着,太医们这样忙,定是宫里哪位主子身体有恙。但孙太医口风极严也不曾逗漏,也就无从得知。后来东安太妃的随从来送贺礼时,也是急急地要走,那随从说太妃这几日宫里的姐妹身上不自在,日日进宫陪伴,弄得他们也叫苦不迭。这我才明白,估计是刘太嫔怕是不好,她俩同父的姐妹,自然心里会牵挂些。这才有了银首饰的事情。备下总是好的。”
“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理由。”爹爹语气中的温柔简直要将人融化。
“这银首饰是老太太生前给我的,一套素银的,一套沙银的。好的那套素银的给了婉芸,青儿的那套沙银首饰已经送进宫里了。我若是真的咒婉芸的话,何苦捎上青儿呢?”娘说。
其实一直以来,她并没有什么坏心肠,宁愿吃亏与人结善,不愿沾光与人交恶,就更不要提陷害这样的事情了,她根本就不会去做的。今日的事情,不过是高姨娘他们一伙无中生有罢了。
“别说了,我知道了。这事情我心里有数。”
看得出我在这里爹爹有什么掏心掏肺的话也不好说出来,便推说身上乏了想上楼躺一会子,起身离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