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9年法国爆发的资产阶级革命,震动了整个欧洲。攻占巴士底狱的炮声,使得欧洲各国的封建君主心惊胆战。正在波恩大学旁听的贝多芬曾为此欢欣鼓舞,他希望法国大革命的烈火燃遍整个欧洲,结束贵族、僧侣的黑暗专制。
平民出身的贝多芬,他的心是属于劳动大众的,对贵族始终采取不合作的态度。他高傲,是对自尊和人格的维护,坚持不肯当贵族老爷包括皇帝的御用音乐家。他的老师涅伏在自传中写到贝多芬时,说他“从不在大人物面前转,他恨昏君甚于土匪”。
在维也纳期间,他同法国驻维也纳的外交官交往密切。他的心始终倾向于法国革命。法国大革命后期,拿破仑打败了反动的保皇党,率军纵横欧洲,贝多芬对拿破仑寄予很大的期望。他希望这位比他大1岁的法国人,能成为一个人类的解放者。因为打着“自由、平等、博爱”大旗的拿破仑,的确给专制统治下的人们带来了希望。
这时的贝多芬已经不再隐瞒自己患有耳疾,甚至还公开表露自己已经聋了。他反正是这么样了,人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接受吧!由于情绪的转变,对于艺术的热情又高昂起来。
贝多芬蓬头乱发,衬衣大敞。坐在钢琴前,一边弹,一边大声唱,然后兴奋地在谱表上记上只有他才能辨认的音符。
有时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挥手打着节拍,也不顾窗外行人不解的目光,过一会儿又走回来继续干活。自海林根城插曲以来,贝多芬也认命了,又回到了人们中间。
1803年,贝多芬又举行了一次新作发表会,演奏神剧《橄榄山的基督》和第一、第二交响曲,第三钢琴协奏曲。接着,又参加小提琴演奏会,初次演奏他的《克罗伊尔奏鸣曲》。
这段时期内,贝多芬还搬过几次家。“我并不想享受奢侈的生活,沙龙也好,会客室也好,我都不需要。只要谁也不来打扰我,好让我创作,周围有点树木,附近有个适宜散步的地方就行。”
1804年贝多芬曾向小提琴家克伦福而兹说:“我至今不能满意于自己的作品,从今天起,我要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所谓“新的道路”,并不是继续走他固有光明灿烂的路,贝多芬抓住了另一个新的力量,反射出他的“英雄”交响曲明朗而奇异的开首乐章,在无数的乐曲中出现了基本而成功的主题。这种将多种力量突然集中在一起的表示方式,他已等候了许久。
1789年的时候,从派驻在维也纳的法国大使那里,贝多芬听到了有关拿破仑的英雄事迹。“拿破仑真是一个杰出的英雄!让我歌颂他的力量吧!他一定会让民众享福的。”贝多芬总是这样赞扬拿破仑,并决心要写一支交响曲给他。
贝多芬日后这样写道:“我的习惯是从小就养成的,当我想到了什么,就立刻写了下来。”这就是他找到许多不同革新的源流,偶尔灵感一至,就将主题记入乐谱簿。有许多主题就这样不再继续下去而任其放置着,或者经过一年以后,他会再写下去的,在创作中,他终于得到了第一次的成就。
与这首交响曲最不相称的要算来自科西嘉的军人政治家了。假如贝多芬能碰着拿破仑,与之谈几句话,就会直觉到他是铁石心肠的掠夺者,看不起他虚伪的崇高性了。贝多芬所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是被理想主义者说为共和主义的理想人物,受到独裁压迫的欧洲解放者。
贝多芬的理想英雄是一个平民,将他的力量放在人类上,“解放”这两个字在1804年还是很罕见的,贝多芬坚持他的信念,不管他所追逐的是持久的流血和失败的结果,他相信这理想如此伟大,整整地占有了他的艺坛,变成了他的爱国心和宗教信仰,这就是新交响曲的原动力,他是为拿破仑而作的。
经过5年的努力,经过反复酝酿、构思,一部空前庞大的交响乐终于在1804年春天完成了。在追求自由、平等和博爱的渴望中,贝多芬一直把拿破仑看成是可以肩负起建立伟大共和国使命的理想英雄的化身。为了歌颂这位在他心目中的英雄,他决定要把这首交响曲题为:献给拿破仑。为了表示自己的崇敬之情,贝多芬特意准备好了一个漂亮的抄本。上面还写着献给拿破仑的题词,准备由过些天回国的法国大使带往巴黎。
他还在总谱的扉页上工工整整地写上了这样几行大字:
大交响曲
拿破仑·波拿巴
1804年8月
路德维希·凡·贝多芬
交响乐一共4个乐章:
第一乐章,是对英雄事迹的描绘。主题是强大的、有力的,几个简单的音符,活生生地写出了英雄的坚强性格。副题却是柔和的,和主题形成强烈的对比。这一乐章,我们听到了英雄的奋斗,战争的残酷,人民的苦难和失败再奋起的斗争,代表了贝多芬不屈的性格。
第二乐章,是葬礼进行曲。美丽的旋律,深沉的步调,这是英雄的葬礼。人们在悼念英雄的死,怀念英雄的业绩。接着一个温柔的旋律,体现了安慰、抚爱,甚至引起了希望与欢乐的回忆。各种情绪的错综的表现,不断地重复,任何一切都掩盖不住悲伤。最后以小提琴寂寞的独白,结束了这深沉的一章。
第三乐章,是急速的、神奇的音乐从远处快步跑来。开始让人迷惑不解,捉摸不住。直至它跑到面前,才看清是激动的人群在跳跃欢呼。接着“法国号角”吹出一个神秘的旋律,像举行一个庄严的仪式,大家唱出了对英雄的崇敬,也唱出了胜利的颂歌。快乐的人们又用欢呼狂舞结束了这个热烈的场面。
第四乐章,是华丽的,结构也较复杂,洋溢着欢乐和自由的气息,这也许是贝多芬理想的国度。
英雄交响曲的理想英雄主义是自傲的音乐人个人的经验,宛如一部自传,英雄主义是贝多芬自己不屈的精神,将其扩大而大众化。
就在这时,他的学生里斯跑来告诉他拿破仑已经登上皇帝宝座的消息。贝多芬突然一下愣住了,一时脸变得煞白,双手捧住头,仿佛在忍受剧烈的痛苦似的。
“拿破仑做起皇帝来了?这是什么话!他不是说要为民众而战吗?不是在施行为民众谋福利的民主政治吗?这家伙是个大骗子!他想凌驾于万民之上,他会变成一个暴君!可怜的人类啊!”
贝多芬愤怒了,因为他心目中的共和英雄,竟然干出如此勾当。这种背叛革命的行径让他不能容忍。他大声疾呼:“拿破仑也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而已!现在,他也将践踏一切人权,只沉溺于他的富贵荣华;他将凌驾于众人之上,成为一个暴君。”
总之,贝多芬发了很大的脾气,他走到桌边把总谱的封面撕成碎片,后来改成《英雄交响曲——纪念一位死去的英雄》。
忽然,他心里一亮,抓起交响曲总谱,愤怒地撕下扉页,抓起羽毛笔在墨水里蘸了蘸就在谱上写道:
英雄交响曲
这个抗议性的举动似乎使他的愤怒平息了下来。“唉!世界完蛋了!”他叹息着说,“波拿巴本是一个新时代的希望,是新的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多可惜,再也没有了,绝不会有了。”他抓起大衣,把高顶礼帽往头上一罩,一直压到了眉毛,把学生扔在房里就一个人出门了。他觉得被人家背叛了,他深感不幸和失望。难道人真的不能升华,刚达到顶峰,又要往下走歪门邪道?
贝多芬在8月24日将交响曲交给了拜赖特夫和哈台尔以后,他告诉兰兹说:“拿破仑也不过是一个男子,跟别人一样的。”是的,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有接受“英雄”的资格,没有人促使他这样写,他在乐谱上显然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才冠以“英雄交响曲”的名称,那是为了纪念一个理想中的伟大人物而作的。
总之,他心目中的偶像破碎了,他这部不朽的交响曲中的英雄不再是拿破仑,而是他心目中理想的伟人,也许就是他自己的化身。
贝多芬在罗白考维脱侯爵那儿找到了依托,侯爵把贝多芬请到了侯爵公馆去。“英雄交响曲,让我买下来吧!我要替你在维也纳举行一次最隆重的演奏会,以表示我对你的尊敬和友情。”
贝多芬当场就欣然接受了。侯爵实现了向贝多芬许下的诺言,就在他自己公馆的大厅里,邀请了贵族和音乐界的名流来参加,另外,还特别邀请普鲁士皇太子来欣赏贝多芬的演奏。
可是1805年“英雄”第一次演奏后,听众又有什么反应呢?交响曲是一个声音悦耳的精致结构,它不是在争论着某一件事,那是从前所不知道的,这交响曲的第一次演奏后立刻就受到了诅咒,他们说:“音乐,一定要使我们得到快乐。”第一次听英雄交响曲的人也一定如此说,因为听众们都觉得不习惯,他们也继续地如此说。
第一次演奏的成绩并不好,它经过了许多年的演出,但乐师始终不能摸清其真正的意义,所以总没有很好的成绩。
在以后的20多年中,贝多芬用自己的人生在证明着它,用并不太长久的生命在证明着它,用他毕生的艺术心血在证明着它,贝多芬是不朽的,艺术是永恒的。
《英雄交响曲》中这一英雄形象,是贝多芬本人,也是那个时代德国文化哲学界的精英们的写照。这首交响曲为法国开辟了一条新路,马背上的世界精神之路。
贝多芬知道他们不能理解,这是他灵魂的呐喊,是他在心灵、肉体的双重重创下完成的生命之歌。他对这部作品十分偏爱,直至他晚年,诗人库克奈尔不止一次地问他:“在你的作品中,你最满意的是哪一部?”
“第三交响曲——英雄交响曲》。”他每次都是这样回答。
1805年11月,法军占领了维也纳。拿破仑的军队横行无忌,打败普鲁士之后,东进波兰、俄国,接着占领了葡萄牙、西班牙……1809年又大败奥军于瓦格拉姆,奥皇为了苟安求生,将公主玛利亚·路易莎嫁给了拿破仑。拿破仑此时几乎占领了整个欧洲大陆,野心勃勃不可一世。
对于拿破仑的节节胜利,贝多芬怒气冲冲地说:“可惜,我不像懂得对位法那样懂得战术,倘若我能懂得战术,我一定要去打败这个拿破仑。”
1821年,拿破仑在圣海伦岛的囚禁中死去,有人把消息告诉贝多芬。他笑了笑说:“我早已为他的下场作了曲,《英雄交响曲》的第二乐章的《葬礼进行曲》不是在17年前就暗示了他的命运吗?”
这不过是一句玩笑的话。他的爱憎始终是同时代、同大多数人的利益一致的。他倾心崇拜拿破仑,是因为他到处摧毁封建专制王朝,给人民带来希望。
当拿破仑野心暴露之后,贝多芬比一般人更憎恶他。在拿破仑垮台之后,封建反动势力在欧洲复辟,在西班牙、意大利、俄国发生了反对复辟的革命起义。贝多芬始终是站在革命者的一边。他痛恨反动的君主专制,追求自由和民主是他终生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