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夏单纯的认定晋轩前天的出现只是探亲访友,但星期天早晨他出现在家里时让她有些稍微的不自在。她当时正在看一本推理小说,正是高潮迭起的时候,被心兰叫了出来时有些不情愿,披着一头长发,苦着脸走出了房间。
“你这孩子,怎么妆都不化一下就出来了。”心兰有些尴尬的埋怨。至夏马上走回去关上房门,十分钟后出来。头发一丝不苟的高高盘起,脸上脂粉未施,一件白衬衣和长裤,哪里像是去约会,逃也似的走到门口换了鞋。
站在电梯里,至夏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才想起身边还有晋轩这号人物,冲他笑笑说:“以后如果你来请给我打个电话。”
“所以莫小姐现在是打算去找工作吗?”晋轩玩味地笑着回答。
至夏苦笑了一下,选择这身衣服是因为穿起来快,当时只想快点离开别听兰姨唠叨。
“反正我今天没事,不如就真的做做你的向导吧,十年,这个城市或者人,早就不是以前的模样了。”晋轩状似无意的话,却让至夏陷入了沉思,半响,才回答:
“我们想去的地方不一样。”
“偶尔相信一下陌生人,说不定会带来意外的惊喜。”晋轩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至夏抬头看了看十三楼自家窗帘后心兰若隐若现的头,逃也似的上了车。闭上眼睛,一副无可奈何豁出去了的表情,倒是有些让晋轩哭笑不得。
一路闭目养神,似乎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也渐渐的没有了城市的喧嚣,她紧张的情绪慢慢平复,竟然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直到晋轩将她叫醒。清新的空气让她还没睁眼就贪婪的深呼吸起来。而映入眼帘的一片绿,更让她湿了眼眶。而在那一片翠绿中,偶尔探出的粉红色的花苞,或中间露出的黄色花心,曾经,那是多少年前自己的最爱啊!
这些年,她画过各样的风景,却从不画荷。在她心中,?周敦颐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妖’都不足以道出莲的万分之一。看着荷叶上滚动的露珠,她的泪水渐渐滑落。
十三年前,她最爱画的就是荷,也是在那一片荷花池边,她和贺成不期而遇,那一年她才十五岁,却固执的爱上了那个冷漠的大男孩,以为从此以后不再寂寞,有一天发现只是一场美梦。她用了十年的时间去忘记,却只是在支离破碎的心周围竖起一道阻止自己被爱或者去爱的围墙。
晋轩不得不承认,这个有着长长的眼睫毛,眼中含着泪的女人是美丽的,他走到车的另一边给她打开车门:“叔叔说你最爱的就是荷花了,所以带你来看看,想不到倒是弄巧成拙,让你伤心了。”
至夏好像记起看到过某个避暑庄园的广告牌遍布大街小巷,当时还以为是商家的噱头,想不到在这个忙碌冷漠的城市,还有这一方圣土,而且是出自眼前这个俗不可耐的人。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和你没关系,只是想起一些往事而已。”她走下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晋轩注视着她问:“至夏,请原谅我的冒昩,你快乐吗?”
至夏转头看看晋轩,后者眼中的真诚打动了她,微笑着说:“在我画画的时候,我是快乐的。”
那么不画画的时候呢?晋轩腹绯了一句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经常陪你来写生,我保证没有人会打搅到你。”
至夏看到不远处拱形桥的旁边一家装修得古色古香的酒楼说:“这里应该很快就要营业了,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晋轩洒脱的抬手转了一圈说:“这是我五年前投入的一个项目,光是荷花的品种就找了大半个世界,还等一个星期就要营业了。可是至夏,只要你愿意,这里可以只为你开放。”男人眼中的骄傲和志在必得虽然隐藏得极好,依然被至夏尽收眼底。
她淡然一笑道:“谢谢你表哥,只是你投入了那么多心血、财力物力,当然是想尽快收益。再说这些年我早就不画荷花了,因为总是画不出它的完美,倒是觉得亵渎了反倒不好。”一个亲近的称呼却让她不着痕迹而恰到好处的表露出彼此的生疏。
以晋轩这些年对女人的了解,就算再自命不凡的女人,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就算掩饰得再好,眼中的贪婪也不可能无迹可寻。可眼前的女人,目光清澈坦然,如果不是了解她的过去,晋轩几乎就要认定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可就在十年前,她却为了贺成,痴痴缠缠,痛不俗生。
至夏沿着荷池慢慢的走着,晋轩也只得陪着她,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中。只是晋轩不明白,这种沉默对于至夏来说是习以为常的。刚去英国的时候,正处在感情低谷的她由于语言不通几乎一天都不说话,后来英文熟练了,却已经习惯了陷在自己的世界不与任何人交流。
沉默的走了好久,晋轩终于找到了一个不是话题的话题:“至夏,你每天做什么?”
“吃饭、睡觉、看书、听音乐、画画。”简简单单的回答,却已经将她每天的生活描述出来。
“不会闷吗?”
“当然不会,这些年早习惯了。”她忽然停下了脚步:“今天是周末,你一定有很多安排,不如你先回去吧,我呆会儿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简单的对话却和自己的想法大相径庭,晋轩有些挫败感。就在今天之前,他以为只要是异性,不管是8岁还是80岁,没有自己搞不定的。
“这里还没有正式营业,很难打到车。晋轩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好的理由。
“那我们先回去吧!”至夏掉转头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晋轩一把抓住她的手:“至夏,我们今天是来约会的。”
“可是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我知道我太闷,让你放弃你的时间来陪我,这对你不公平。”至夏轻轻的挣扎了一下,想让他放开自己的手。
但晋轩却将手握得更紧了:“至夏,你今年是28岁!“
“所以呢?”
“不要总是做出一副你已经82岁历尽沧桑的样子,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并没有结束。”他冲口而出,语气早没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至夏困惑的抬头看着他,后者眼中的激情让她心生警惕:“那是我的事情,真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从你答应和我约会开始,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了。”
至夏如遇鬼魅一般,使出浑身力气挣开他的手,迅速的后退几步:“好,那么从现在起,我们都做回以前的自己,我会对爸爸和兰姨解释清楚我们并没有约会。”
“莫至夏,你当我林晋轩是什么,我的事情还抡不到别人来给我做决定。也别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他走前两步到她面前:“要不要见面我说了算,而且我也不想天天看到你,如果你敢跟叔叔和兰姨说一个字,我保证你会后悔,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他说完转身离去,留下一脸错鄂的至夏呆在原地,半响苦笑着摇摇头:“真是一个孩子。”看看时间还早,她反而没有了离开的想法,一个人,她更加自在。可是一个人,思绪也就习惯的飘到了从前。
也许晋轩是对的,人生有无数个起点,可她却固执的让自己的人生停留在十年前。也许当初冷漠的晋轩也为了晓晓化作了缠指柔,而她呢,也再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
她忽然觉得有些热,现在已是5月了,习惯了英国的生活,一开始还真有些不适应,她抬起头,阳光透过树梢细细密密如网一般的织在林荫道上,如她对贺成的感情,无处不在却徒劳无功。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刚到英国的时候,即使对贺成的思念痛入骨髓,她都不充许自己掉眼泪。也许是因为荷花吧,也许是因为回国,她愿意想成一切别的可能,只要,她心中竖起的城墙永远不会土崩瓦解,那么别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