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只见着一道银光闪过,刀子直直刺进树皮中,刀柄末端的红缨绳许久才落下。
“好...”
围观众人皆是鼓掌叫好,孰料先前那呼唤众人看热闹的多事儿师兄,竟找来个苹果,用绳子绑了系在树上,笑道:
“阿命,瞧你的了。”
江知命心中真想把位多事儿师兄的脑袋当成苹果,多插几把刀子上去。师兄们盯着他,师父师娘也瞧着他,呼,再深呼一口气,上吧!
屏息凝神,仍是按照平时练的来,只是目光全部落在悬挂着的苹果上。盯了一会儿,正准备出刀,眼中的苹果却出现两个影子,没法子只好停下。往日射靶子也几乎都能射在靶心,这是为何呢?
众人见他停下手,呆立不动,也没有人催促打扰。
他蓦然想起“快”字诀,刀子飞行速度要快,出刀速度更要快,略一迟疑,便会失了最佳时机。
闭目让干涩的眼睛略作恢复,猛然睁开,眼中闪出一道精光。目光中将将出现苹果的影子,手中刀子便激射出去。
“噗”,从中裂成两瓣的苹果掉落在地。
这一次的叫好声耽误了片刻才发出来。他这一手乔任善在两年前便已经展示过,众人之所以喝彩,是为他进步的神速。
路山沉默片刻,对江知命道:
“阿命,你跟我来。”
江知命心想这下恐怕要挨骂了,师父一向不喜旁人显摆卖弄。跟随师父走进后院,他已做好挨骂的准备。
路山突然停下,背对他道:
“阿命。”
“弟子在。”
江知命感觉此时的师父很严肃。路山又道:
“你可会怪师父?”
“师父何出此言?”
江知命心中奇怪,路山接着道:
“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全太和城,乃至全凤阳府,再没有能够在天赋上超越你的人。你师父本事不大,把你留在身边,当真是浪费了你的天赋,你不应属于这儿。”
路山一直背对着江知命,只因他此时脸上全是黯然。
“师父,你要赶徒弟走?”
江知命噗通一声跪下,手趴在地上朝师父磕个头,道:
“徒弟知错了,不该在人前显摆功夫,以后再也不敢,师父莫要赶我走!”
路山转过身,竟已是老泪纵横,他把江知命扶起,抹去江知命额头上的灰尘,又转过身,望着天空,道:
“我只是将将入了行侠境,在江湖上如我这般的人比比皆是。咱们顺丰打行虽说与江湖上有些接触,可也有限的紧,小小太和城更是连江湖的边儿都挨不上,你这些日子可曾见过几个江湖人士出现在我们太和城?”
“你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你不知外面的高手有多强,你不知外面的江湖有多精彩。以你的天赋,足可以拜进望族世家,各大门派,那时会有更广阔的一片天空任你翱翔。”
“而在我这,只会白白浪费你的天赋。我害怕将来你知晓了这些,会怨恨师父啊。”
路山对于之前的私心,感到愧疚,感觉无法面对江知命,若真是把这么一个好苗子毁在自己手里,恐怕死后先祖都会唾弃自己。
江知命知道师父真心对自己好,他也感动得眼眶通红,哽咽道:
“师父,我虽不知晓什么大义,却也明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师父不嫌弃徒弟,徒弟便不会离开师父。”
“外边儿的江湖即便精彩,又如何?皆比不上在师父身边心安。外边儿的江湖即便有更多机遇,又如何?我便不信凭自己的努力就练不成高手。”
“师父你不也说,靠自个摸爬滚打磨炼出来的本事,前途更加不可限量吗?”
说完,江知命又跪下去。
“师父,莫要赶我走,否则我便不起来了。”
“阿命,你...”
路山已不知再说什么,只是把江知命扶起,口说念叨着“好,不赶你走,不赶你走”。
路山觉得,收下这个徒弟,或许是这辈子最正确的事儿,更或许是老天爷对他的眷顾。
***
“阿命,你既已开始接触兵器,可想好了以后要使什么兵器,莫不是也专使这飞刀?”
路山决定把自身的本事全部传给江知命。
“此事可要慎重,这关乎你的将来,若选得不适合自个,再从头来过可就晚了。”
“师父,我要练刀。”
有诗云:
“秋水飞双腕,冰花散满身。
柔看绕肢体,纤不动埃尘。
闪闪摇银海,团团滚玉轮。
声驰惊白帝,光乱失青春。
杀气腾幽朔,寒芒泣鬼神。
舞余回紫袖,萧飒满苍旻。”
这,便是刀!
他早已做好了打算,既然有缘得了那把刀身,便练刀罢。似乎那刀也是把不错的刀呢。
“哈哈哈,好。”
路山开怀大笑,正和他心意。
“刀以雄浑、豪迈、挥如猛虎的风格而驰,在十八般兵器中排名第一,乃是百兵之胆,古往今来使刀者数不胜数。”
“剑是君子所配,刀是侠者所使,咱们江湖中人最是喜刀。”
“使刀的人多,便总结出许多刀法经验,形成了许多刀法派别,不同门派的刀法虽各有特点,但总结起来也有共同点:其一乃是“刀招沉猛”,与剑相比,刀法大开大阖,变化较少而威力不减;其二便是“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在刀法中持刀手及步法极为重要。”
谈起刀来,路山得心应手。
“刀有许多种,有环首刀、唐刀、短刀、马刀、朴刀等等,你选哪一种呢?”
“江知命毫不犹豫道。
师父,我想使我捡的那把刀。”
路山略作思索,道:
“你那刀乃是雁翎腰刀,刀身狭长,轻盈灵巧,却与我的金丝大环刀大相径庭,唔,我须得找找看是否有适合你的刀谱。”
路山又道:
“也无妨,你此时可先练习刀法基础。刀法最基础的便是:劈、砍、撩、抹、掠、拦、挂、突。我且示范与你瞧瞧。”
说罢,路山拿起老国槐下兵器架上的大刀,手中随意挽个刀花,而后爆喝一声,一刀劈在江知命面前,劲风吹得江知命白发飞扬,把他吓出一身冷汗。路山道:
“这便是劈,刀由上向下为劈,力达刀刃,臂与刀成一直线;这便是撩,刀刃由下向前上为撩,力达刀刃前部;这便是...”
每说一句,他便做出一个动作,路山不愧为浸淫刀道几十年的武夫,境界虽不甚高,对刀的领悟却是极深。
演示完刀中八法,路山巍然不动,又使刀背沿左肩贴背绕过右肩绕了三圈,再沿右肩贴背绕过左肩绕了三圈,才收功,倒提刀柄。
江知命看得如痴如醉,道:
“师父,你这最后两下是做什么,煞是好看。”
路山笑道:
“你可莫要只觉的好看,这两招叫做缠头刀与裹脑刀,须得动作迅捷且紧贴身体绕圈,看似简单,却极是考验使刀者手上功夫,非得刀法纯熟才能做到,否则容易伤了自家身子。”
路山把手中刀交与江知命,道:
“来,你试试。”
江知命接过大刀,便觉手中一沉,暗道这刀竟这么重,如何舞得出花来的?他勉力举起大刀,学着师父的样子劈砍、抹撩,总算把动作全部完成。
路山瞧着爱徒一脸失落,笑道:
“莫要着急,你师父可是练了几十年的刀,你可莫要觉得有些天赋,便学什么都易如反掌了。”
“徒弟知道了。”
江知命朝师父行了一礼,便又开始练习。路山笑着点头,江知命便是如此才招人喜欢,不骄不躁,肯下苦功。
路山背着手出了打行,让江知命自个练习,他记得徒弟的刀只有刀身,便想着去配一只刀柄,顺道去几位老兄弟那儿找找有没有适合的刀谱。
***
正午,院中只有江知命一人。
路瑶与乔任善坐在回廊里,两人吃着糖葫芦,路瑶身旁亦摆了串糖葫芦。路瑶道:
“二弟,你不来歇一会?”
江知命已经练了一个时辰未停歇,烈日把江知命晒得黝黑,坎肩与白发一般黏连着汗水贴住皮肤,“知命之年”的江知命真是丑得可怖。
江知命没有理会师姐,继续挥着手中大刀,手腕、手臂、肩膀乃至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他想索性全身没了知觉才好,这样便不会觉得累了。只是怎能如了他的意,余下的三肢已开始打抖,再不停下,恐怕就要累倒。
他兀自咬牙想要再坚持一会儿时,忽然感觉丹田处有一丝精气溢出,继而瞬间布满全身。本来摇摇欲坠的身子又有了知觉,有了力气。
原来,把自己的身体透支了,这精气便会有反应么?他总算误打误撞上了精气的一个用处,岂能浪费?
他练得更疯狂了。
因此,大伙给他取了个绰号——江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