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得手,破冰却手拄长剑,几欲跪地。他趁着王者闪躲之时,一拉正要冲上前去的衡珩,吃力地说了句:“走。”
衡珩先是望了一眼唇角渗血的破冰,再望了一眼高远手下奄奄一息的流月,眸中闪过痛楚的光芒。然后,他银牙一咬,点头。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霎时腾空而起,直向引雪谷的迷雾扑去。乍一落地之后,又是几个起落,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白雾里。
强撑着的流月,看到两人安然离去,这才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她一寸一寸地滑落在地,握紧了高远的手,喃喃了句:“上天,有好生之德!”
高远怔怔地望着流月解脱一般的笑,忽然凝滞。她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但他只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只知道,将军百战死,鲜血染疆场。
那么,她制止破冰杀林玉,又在自己遇险时惊呼,都只是因了那句:上天,有好生之德?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所有人,看到破冰二人转瞬即逝,身着明黄衣衫的男子腾空而起,随后追去。
然而,那团白雾缥缈而来,在他身边流转,身侧的长剑,发出不安的鸣动,伸长的剑尖,穿透白雾,再收回时,银芒之上,隐约有如梅的光痕。
那是,传说中的梅花瘴?那两个人,竟然不顾如此的烈性之毒,在瘴气未消之时,强行进入?
又或者说,他们另有克制之法?
这些,他都不得而知。
白雾和日光,将人的视线分隔,后面,晴空万里,前面,却是永远不能企及的迷雾。
年轻的帝王,有些怔忡地望着一分一分淡去的缥缈白雾,凝眸,切齿。
慕容衡珩,终有一天,我会找到你!
在如潮水的欢呼声中,南叶回风,在初升的朝阳里,淡淡回头。如芒如针的光线烘托着他,那长长短短的金光,如轮如座。他的人,就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祗,光芒万丈。
“陛下!”高远吩咐林玉去找军医,自己放下手中的流月,走上前来,左手放在右肩,深深地俯首。
年轻的帝王,在转身之际,那抹不甘和受挫就已然淡去。他双眸如海,身形如山。在漫天的日光里,望着最得力的直属之一,遥遥伸手:“远,辛苦了!”
高远叩拜完毕,这才站起身来,垂手而立。谨恭地说了句:“托陛下的洪福,幸不辱命。只是公主她……”
话,只说到一半,仿佛不知道要怎么措辞,他顿住了口,望着脚下的方寸之地,不敢仰视。
流月的身旁,又是另外一种气氛,膜拜完至尊的帝王,林玉就连忙爬起,在他的召唤下,军医,忙不迭地上前,他望着流月心口的箭矢,不由地抹了把冷汗。
那支箭矢,穿肺而过,中箭的女子,却依旧固执地回头,望向破冰消失的方向。汗水盈额。
“只是什么?”南叶回风还剑入鞘,望着随后前来的东林钰,淡淡地问了句。从乍一出现到衡珩逃脱,他的眸光,始终没有看过流月,也没有问及关于她的言辞,仿佛那个倾国倾城的雪见公主,在他的眼里,如尘如土。
“只是琉月公主,她中陛下一箭,命在旦夕。”高远说着声音不由地低了下去,虽说帝王于他,于那蓝,甚至生于雪见的东林钰,不同于其他,便深谙伴君如伴虎的他,依然苛守着本份,如履薄冰。
听到那样的话,南叶回风微一撇唇,淡淡地说了句:“弱质女子,不堪造就。即使她一命归西,也不过天矣,命矣。远你又何必自责?倒是衡珩已受朕一掌,虽说进入此谷,又能逃到哪里去?你当派人仔细搜索才是!”
话一说完,他随即转身,来到属下牵来的马匹前,就要上马:“回营。”
胸前的箭矢,带走流月的力量,已渐渐失去生命迹象的她,就连呼吸,都艰难起来,听到南叶回风的话,她忽然觉得愤怒,忽然觉得不值。如此千里跋涉地捉自己前来,却只为了衡珩,到如今,只落个狡兔死猎狗烹。
于是,她倒吸了口气,抚着心口的箭矢,对着那抹准备离去的身影,微弱地说了句:“南越君主,真的是英明神武,举世无双。倒是不堪造就的弱质流月,生生地浪浪费了您的箭矢,不知会不会影响您的声名呢?那么流月,就此物归原主,如何?”
淡淡的话里,时断时续,但即便是谁,也听出她话里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