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高无将军所见。”流月对横在颈间的长剑视而不见,甚至她还在笑——轻松的、淡定的,无可无不可的。
女子曾经如雪的容颜生满红疹,一夕之间,恍若云泥。那样骇人的腥红,生满面孔,正随着她的笑,一收一缩。
然而,那个仿佛站在云端的女子,依旧高贵若谪仙。她依旧笑着,拂了拂散落的长发,淡淡地说了句:“世事无常,而人,终是会变的。”
那样清浅的话,令高远想起了那些同生共死的日子,他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凝了一下。
然而,也不过一刹那,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肃,一分一分柔和下来的线条复又冷凝。
如雪的银芒在手心里打了一个转,绞落一地霜花。手持长剑的男子蓦地冷笑,一字一顿地说道:“世事无常不假,人会变也是真。但人性如此,禀性难移。更何况在下心知,琉月公主她,一介深宫弱女,并不谙五行之术。你是谁,为何要假扮琉月公主?琉月公主她,又在哪里?”
高远的神色,一连声的质问里,冷如钢铁。不论他是多么不愿意。又或者说有多想替眼前女子开脱。
然而,军人的使命和职责,却使他不得不对面前这个女子横刀立马——他怎能容许这样一个女子破坏自己主上的计划?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破冰。”流月刚要开口,然而一看到全神戒备的陌生兵士,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无可无不可地说了句。
听到那样的话,高远的眸中,忽然漾起不可抑制的怒气,他剑锋一转,又再逼近两分,咬牙切齿地说道:“难道你的破冰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他在当晚就已逃逸了吗?”
话说到这里,高远的笑意更冷,他望着流月惊愕的神色,又再冷笑:“好一个破冰?你的那个侍卫,雪见国排名第二的美男子,丞相东林荫的儿子,东林破冰.....”
“什么?”流月蓦地愣住了,直接忽略了高远口中的什么美男子,只想起破冰一脸的古板,一时忍俊不禁,那个木头一样的男子,终于知道替自己打算了吗?
“说吧,你究竟是谁?念在你曾救本将一命,本将,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明显地捕捉到流月的那抹轻松,高远更加怒不可遏,他厉声喝道:“说,你是谁?”
她是谁?听到那样的质问,流月忽然苦笑,她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啊,莫明其妙地穿越到一个亡国公主的身上,然后就是无休止的面对。要怎么和眼前的男子说,自己本是来自千年后的灵魂,就只想偏安一隅,平淡度日?
但那样的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要知道在这个尚未开化的古时,如此惊世骇俗的真相,只会换来更甚的鄙薄。于是乎流月噤声,一言不发。
看到流月干脆沉默,显然误会她止口的原因。他长剑一收,左手上扬,做了一个“绑”的手势。
然而,空中有尖利的声音呼啸而过。有什么带着凌厉的劲道,迅雷不及掩耳地前来,直射高远,高远侧头避守,手中长剑一挥,只听:“叮”的一声,双物相交,竟然溅起火花。
那一物被击落后,余劲未去,直插地下,竟然有一大半,都没入了地下。流月一看,原来是一支小小的镖。锋锐芒刺,冷光如雪,细小的尾部还带着一撮红缨。
一看到那支飞镖,所有人的神色忽然变了。他们都抽出了长剑,开始慢慢向高远和流月靠拢。
高远蓦然回首,怒喝:“谁?”
有数条人影,疾射而来,当先一人挥剑,向高远袭来,其余的,分别挥向了犹自懵懂的兵士。
黎明前的荒里,是冰冷的肃杀的。不同于片刻前,那一场人心的试炼,这一场子杀戮,是真实的,腥风血雨的。
不愧是高远一手提携的手下,林玉在长剑挥来的一刹那,就反应过来,他本身地侧身,挥剑,将来人逼退两步,厉声喝道:“保护将军,保护公主。”
众军士,齐齐地应了一声,两方人,就战在了一起。
人影乍合乍分,倾尽全力一击的两人,已各自手抚心口,站在十步之外,高远的眸中,竟然冷光四射,他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忽地说了一声:“雪见的二皇子殿下?”
他的语气,带着肯定,带着狂喜,还带着志在必得的阴狠,一语毕,他将手中的长剑调转了方向,冷冷地说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二皇子殿下,跟我回去南越吧!我家国主,对你可是思念的紧呢。”
“南越,本殿下会去的,他日挥兵北上,直捣黄龙,就是他的死期。”慕容衡珩冷笑着拉下面巾,露出一张丰神如玉的脸,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闪烁着冉冉冷光,他只是冷笑,只是望着高远,眸中,是杀无郝的狠厉,他狠狠地说道:“在那之前,本殿下,要先取你的狗命,祭我雪见三十万将士的亡灵。”
“哈哈哈……”高远仰天冷笑,笑毕,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二皇子殿下若要高远偿命,亦无不可,只是,十年前,沦流海,你还记得吗?我十万将士,又要哪个偿命?”
高远说着,长剑一挥,冲了上来,刀兵相交,两人都带着绝杀的狠厉害,斗在了一起。
看到有人前来,竟然是琉月的二哥,流月后退,然后开始旁观。
这时,林玉身侧的黑衣人,剑势如风,眼看,就要将林玉斩于剑下,流月认出,那是破冰的身形,她望着那把劈波斩浪的银芒,忽然脱口而出:“不要杀他。”
那一刹那,破冰怔住,慕容衡珩怔住,自认必死的林玉怔住,就连高远,手下,也是慢了一拍,他们都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何要帮林玉求情。
破冰听到流月的话,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手腕倒转,用剑柄磕在林玉身上,一脚将他踢飞:“滚。”
“破冰,你好了?”流月欢呼着冲上前来,因衡珩破冰,本为她而来,又高远交待,所以,两方人手,见到她前来,都自觉退开。然而看到那个欢呼着的女子,破冰眉心一蹙,还剑入鞘,脚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如鹰隼般地来到流月面前,一把揽起流月的腰,又再长身而起,来到外场。
“破冰,你的伤,没事了吗?”流月望着她的穿越之旅,第一个相伴一程的男子,一反手,按上他的手腕,感受着指尖强有力的跳动,沉吟,然后满意地笑了:“恢复的还好,只是,不宜太过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