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明显地觉得,对方看向她的眼神,随意中带着警惕。只是一瞥,就将流月和她身边的人,看了个透澈。
而且,面面相觑之下,她发现,那个身着蓝衫的男子,竟然与昨日窗边男子同出一辙。
这,又是谁?
要知道,一路行来,高远的防范是相当之严密。一来到永安镇,护卫更是多了数倍。而对方不惜玉石俱焚,不顾一切地想要接近她,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就只为了救回一个容色倾城的公主?
流月,不得而知。
流月一步一步地上楼,然后在靠窗的台前坐下。眼下,正是中午时分,街上行人稀少,有身材瘦小的乞丐,正沿街乞讨。
那个弱小的乞丐,穿着单薄的衣裳。虽说拉紧了领口,却依旧在料峭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一手拿着破了一块的瓷碗,不停地抖动着,看到有人经过,就忙不迭地陪笑,点头哈腰,想要得到哪怕一点点的施舍。
然而,这年头,战事频频,人心惶惶,哪里还有人有心去理会乞讨的小乞丐?
小乞丐在街上转了两圈,手中的破碗,仍是空空如也。他用手抹了一把鼻子,左右瞄了一下,忽然冲坐在窗边的流月做了一个鬼脸,才把破碗一揣,慢悠悠地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流月的唇边,忽然泛出一抹,淡淡的笑。她发现,这个小乞丐,很有意思……
饭菜,在流月坐下时,就开始一样一样地往上端。
冬笋炒肉,红烧茄子,酱牛肉,还有一盘不知名的、黑乎乎的东西,摆满了不大的餐桌。流月看看左右,皆是烧牛肉加馒头,要么就是烧酒。而她这张不大的桌上,几款可以算是简单的菜式,竟也引来了其他食客的注目。看来,这看似简单的的几个菜式,在这个边远的小镇,已算是奢侈。
流月拿起筷子,慢慢吞着粗糙的米饭。一口,再一口。一顿饭吃完的时候,高远走了过来,他对着几乎未动过的菜,先是蹙眉,然后开门见山地开口:“想来公主,自小锦衣玉食,所以不习惯这粗茶淡饭。但近年来战事频频,多少百姓衣食无着……”
高远的话里,是淡淡的责备,要知道,流月在吃着这一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饭菜时。向来和士兵同甘共苦的他,还有吞咽着刚热好的馒头。而这个公主,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奢侈浪费。
“高将军,你误会了,流月只是吃饱了!”流月再喝了一口茶,冲淡口中咸得不能再咸的冬笋味。忽然淡淡地斜了过去,打断高远的话,又再加了句:“这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流月,还是知道的。”
要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流月是绝对不会和自己赌这种气的。但这菜,双实在太过油腻,厨师放的盐,又实在太多了一点。
所以,流月只好多吃饭,少吃菜。却不料,这高远一上来,就是质疑,所以,流月再也不用客气。
听了流月的话,高远这才注意到,菜,是没有怎么动过,但一碗的白饭,却是一粒不剩。再想起流月刚才的话,高远忽然无法出声。他忽然发现,这女子,总有办法,让你说不出话来。
看到高远的脸不自在地别了开去,流月浅浅一笑,叉开了话题:“不知高将军,来找流月,有何贵干?”
要知道,高远对于流月,是外松里紧,虽说表面上任她任意出入。但她的周围,总有那些个人,有意无意地跟着。而一入客栈就不见踪影的高远,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他带来的,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消息。所以,不愿再兜圈子的流月,干脆挑明,也好早点结束这没有营养的谈话。
听到流月的话,高远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他瞬间敛起了神色,谨恭地说了句:“我主,将于三日后凯旋,届时,将携公主,一同返回高昌。”
“啊?”听了高远的话,流月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在桌面上。她望着高远,忽然无法出声。那个王者,终于到了么?那么,他又将置她于何地?
一入宫门,深似海。三千红颜,候君恩。
那样的宫门,那样的岁月,不是流月的初衷,也不应该成为她的牢笼。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自己的生活。
流月的手,在袖中握紧,又握紧,任小缳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衣衫上的茶渍。神色一再变幻。最终说了句:“那流月恭贺国主他老人家,国土之外,又添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