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语气,一反刚才的温婉柔和,故作镇定。仿佛峰顶覆浅霜,寒气入骨。乍一入耳,冷漠如冰雪。
高远先是怔了一怔。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这女子,太自以为是。才给了两分颜色,她就想开染坊。
要知道,亡国的公主,落草的凤凰。她的命运,也早已呼之欲出。再说了,军旅重地,一将之尊,岂容她颐指气使?
看到高远一分一分沉下来的脸,流月忽然轻笑出声。映着重重火光,那一抹笑,仿佛开在深夜的优昙,洁净、轻灵,容光绝世,却又一触即碎。
那是属于,死亡和毁灭的美丽。
笑毕,她“好心”地提醒高远道:“又或者说,将军可以先将流月绑缚,然后投入车中?”
流月的话里,已带了几分讽刺,她站在车前,淡淡地摇头:“想不到,高将军如此的前怕狼、后怕虎。流月,一介弱质女流,他伤重如此,高将军,难不成怕我们插翅飞去?”
高远望了望女子颈中,犹自红肿的勒痕,眼神,闪了又闪。
要知道,十八铁衣卫,每一个人,都能独当一面。要令流月这样一个弱女子上车,轻易而举。但若令她心甘情愿,却也不能。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逼迫任何人,做没有价值的妥协。而一个愿意妥协的女子,实在要比一个需要绑缚的囚犯,容易侍候的多。
他眸光阴沉,望望内伤沉重的破冰,蓦地明白流月维护属下的心。那样的想法一经露出,再对上流月视死如归的眼神,这个铁血军人,不由叹息,他权衡利弊再三,终于挥手,冷冷地说了句:“只限今晚。”
那样的妥协,对于高远这种令出如山的人来说,是绝无仅有。就连副将林玉,也觉得不可思议。
且不说破冰之强悍,众所周知。就连今晚一事,传到居心叵测的人耳中,于他的威名,都是一种折损。
而那种折损,对于高远这种极重声誉的人来说,则是致命的。
于是,林玉上前,对着沉思中的高远拱手:“将军,您……”
话只说了一半,高远就蓦地回头,他望着林玉,神色冷淡。在那样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林玉口中的话,被吞了回去。他缩了缩头,讷讷地退开。
火把熊熊燃烧,整个空间,温暖如春。查看完手下伤势的高远,静静地伫立,他望着白衣的流月,一把推开架在破冰颈中的长剑,扶起了步伐踉跄的男子。忽然有些失神,过了半晌。忽然喃喃地说了句:“兄弟如手足。”
那样的话,林玉忽然无法出声。他随着高远的眸光望去,看到流月小心地扶着破冰,一步一步地向马车走去,也是若有所思。
将军阵前死,铁血染英魂,人这一生,相识通常满天下,肝胆相照有几人?
而这男子,又是何其幸运?能跟着这样的主子,那个男子,应该不枉此生了吧!
破冰的穴道,在站起身时,就被高远凌空点住。重伤的他,将大半个体重,都靠在流月身上,从未和女子如此接近的破冰脸红了,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嗫嚅着:“公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