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学潮猛然愣一下。白玉婷很响地拍手鼓掌,东学潮才觉得真的发生了大事。但你当副校长,关我屁事,我怎么能梦得着。东学潮嫉妒地说“看来今天真的要好好祝贺一下了。”
南功说:“也不只是祝贺我,也有大喜事等着你,学院院长的位置,已经是你的了。”
东学潮猛地一抖擞,将油门踩得轰地一声响,差点将前面的学生撞倒。东学潮一下将车停住,问为什么。南功说:“你先用心开车,详细情况等到了饭店我告诉你。”
东学潮还是满脑子嗡嗡乱响。听到于副校长调走,东学潮就想过谁接班当副校长,他最希望的人选,当然是南功,南功升了把研究院长的位置空出来。但这种事也只是想想,他清楚,老百姓要想猜中谁当领导,比猜足球世界杯谁得冠军要难。学校各大处长部长,都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组织部长人事处长财务处长,都是热门人选;还有外面那些无数的领导,都可能突然来到学校,突然宣布谁谁为副校长。因此,没有章鱼保罗的本领,猜也是瞎猜。没想到竟然就是他希望的,而且比他希望得更好,他竟然一步要跳到院长的位置。他相信南功不会乱说,肯定是事情有了一点眉目。东学潮的心简直要跳出胸膛,不问清楚真要将他急死。东学潮只好试探着问:“院长的事,是不是您已经和学校领导谈了。”
南功说:“岂止是谈了,是我和中校长商量的。我力荐你,中校长也没意见,西书记那里,当然也会听我的。”
东学潮不知中校长具体和南功怎么谈的,但南功敢把功劳揽到自己头上,说明事情确实有几分把握,要不然到时落空了,他脸上也不好看。当然,南功的话也未必百分之百可信,省委组织部也未必会在下达文件前答应他当副校长,南功提前造点舆论,也算是一种心理战术。东学潮现在迫切想知道的,是让他当院长的事中校长是怎么具体说的。东学潮急忙表示感谢,见南功仍然不往下说,东学潮说:“咱们院他们几个副院长资历都比我老,越过他,可能要费点事。”
南功说:“我的话你可以不相信,我和中校长一起决定的事,你也不相信吗?”
看来事情好像是定了。东学潮轻快地将车直接开到西餐店门,停稳车快速下来,将南功一侧的车门打开,手挡在车门上,扶南功下车。说“你们先进去,我去泊车。”
南功和白玉婷已经坐好,白玉婷紧紧坐在南功旁边。桌子是长方形,四面都可以坐,东学潮尬了一下,坐在了南功的另一边。
南功说:“还有一件事比较麻烦,组织部说可能要进行民主测评,要我提前做些准备。刚才我去和中校长商量,他建议咱们组织全校处级干部参观一下咱们的生态模拟工程,然后开一个研讨会,充分听取一下大家的意见,再吃一顿饭,娱乐一晚上,再给大家发点咨询费。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不知你们二位觉得怎么样,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东学潮说:“民主测评只是走一个程序,测评也是等额测评,结果也不公开,这个根本不用担心。”
南功说:“任何事情都不能大意,细节决定成败。在大事面前,更要万分小心,要把每一个细节都想到,要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实。中校长说了,目前我们要做的事,一是确保我能升上去,二是确保学潮能当上院长。所以请全校处级干部开研讨会这件事,一定要计划周密,也不能有半点马虎。”
白玉婷说:“生态模拟园才刚刚建设,让大家看,也主要是看实景沙盘。所以得把沙盘完善一下,再弄个展览室,把展览室布置好,再印点请柬,把该请的人都请到,然后选好会议地点和吃饭娱乐的地方。这一切,可以由我和学潮来办。”
南功点头赞同,说:“你就放手来干,具体还有哪些事你们想着办。至于花钱,中校长说了,可以放开手脚。你们先从生态项目费里提三十万出来,到时花多少报销多少。”
花三十万,东学潮禁不住有点嫉妒,这么乱花,那一个亿也干不了多少正事。但转念想,当一个副校长,花三十万,也不算太多,据说国外竞选一个市长,得花几千万。再说了,南功当副校长,也是给他让位置。东学潮说:“好吧,这事您就不用操心了,我和玉婷商量着办,有什么事,我多向您请示汇报。”
白玉婷说:“研讨会可以用研究所和我们成果处的名义共同主办。申请到这么大的项目,本身就是一个大成果,我们召集一个研讨会,再应该不过了。如果经费不够,我们成果处还可以赞助一点。但研讨会只让大家参观吃喝还不行,参观后可能有些人要眼红,我们应该把有本事可能目艮红的都聘为顾问,答应给他们一些报酬,让他们成为我们的人,这样就保险多了。至于报酬多少,以后是不是年年给,到时再由咱们决定。”
南功一下笑出了声,说:“真是后浪推前浪,聘顾问确实是个绝妙的主意,我们应该把研讨会改名为研讨及举贤荐能大会,你们看怎么样?”
白玉婷再次拍手叫好。
东学潮说:“我们还应该宣传一下我们的项目。重点强调生态园不仅是一个研究基地,也是一个经济实体,要把生态模拟园办成旅游观光园,办成高科技示范园,办成园艺花卉蔬菜产业园,要建成一个集研究示范、浏览观光、休闲度假、生态体验、绿色采摘、农家生活、体验种植等多功能基地,每年要创造几亿的经济收。这笔钱不仅可以改善学校的办学条件,也可以改善大家的经济条件。弄好了,基地就是学校的一个支柱产业园,每年全校教职工的奖金福利,基地完全可以包下来。而且还可以拿出一部分钱,来给大家发科研补助和奖励,奖励金额至少要比省政府的高。也可以建立一个综合实验室,供所有老师免费实验化验。有这些美好的远景,大家不会不欢欣鼓舞,大家不会不拥戴咱。”
南功立即赞同好,一连称赞几句,南功说:“这个主意也很实用,有你们两个高参,看来我不当副校长也不可能了。这样吧,学潮,你回去写一个详细的发言,由你负责在研讨会上把这些告诉大家。注意,要说得有理有据,不要太夸张,不要让人觉得不可信。”
东学潮点头答应,他也满意得想笑,也想夸赞自己几句。把南功哄高兴了,他当院长才更有把握。东学潮再看南功一眼,刚才他还担心南功能不能当上副校长,现在看来,有这么多高招,南功又如此费尽心机,如果当不上,只能是老天故意作对了。
南功高兴,很快就喝多了,先是又说又笑胡言乱语,很快就吐得到处都是。只能到此结束了。
东学潮将南功背上车,但南功东倒西歪不好好坐立,只能由白玉婷继续扶着。车刚开动,南功就更不老实,糊里糊涂搂住白玉婷的脖子,身子也躺在白玉婷的怀里乱滚乱折腾。这样的场面让东学潮难堪得无地自容,但白玉婷竟然并不介意,仍然很温柔地护着南功,然后干脆把南功抱在怀里。东学潮只能加快速度,迅速开到南功家,然后将南功背到家里。
宣布南功任副校长的第三天,学校就宣布东学潮任环境生态学院的院长。这样的高速度,东学潮感到惊喜,原以为起码要焦急等待十天半月,结果他还没做好准备,任命就下来了。
南功已经从院长办公室搬走,走时只带走了私人物品。桌椅沙发还有几盆花,都原样摆着,书架上的书,也基本都在,只空了一个小格,可能是南功带走了自己要用的书。办公室主任说:“这些书南校长说不要了,校办已经为他准备了不少的书。”
办公室主任已经改叫南校长了,对他的称呼当然仍然是东院长,不会在前面加一个正字。但正院长和副院长已经大不相同,房间从单间变成了套间,外间办公,里间放了床,累了可以休息,也可以会一些私密客人。当然桌椅沙发也要多一些,档次也要高一点,家具是实木的,沙发也是真皮的;而副院长室,桌椅都是人造板,沙发也是合成革。
书架也比副院长的大一倍,书大多是上面发的政治学习书籍,也有院里老师赠送的自己出版的书。东学潮细看,技术专业方面的书,一本也没有,感觉这里的书和他副院长办公室的书差不多。都是用来摆设的,作用和那些花草差不多,他副院长办公室那些书,他就从来没认真看过几眼,更别说拿出来读一本了。东学潮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不想不知道,一想真的吓一跳:这几年了,就没认真读过一本书,写论文也是东找点西抄点,专找那些能用的可参考的段落,从没时间完整读完一本。等有了时间,一定要好好读几本书,更新充实一下自己的理论知识。
办公室主任问这些书是不是都要。东学潮红了脸说:“既然南校长留下来了,就都摆着吧。你再到我的副院长办公室看一下,挑一些这里没有的书拿过来,把书架放满。其余的,就留给新来的副院长吧。”
办公室主任问要不要把房子重新粉刷一遍。东学潮环视一遍,感觉还可以,没必要兴师动众麻烦。东学潮说:“你让班主任找点学生来,好好彻底打扫一遍就行了。”
电话响了,是后勤集团总经理打来的。总经理先是祝贺东学潮荣升院长,然后说:“我今天是专门巴结你大院长的,代表后勤集团给你订了一份奶。奶是特供品,专供省府省军区的,包装上面就写得明明白白。但奶是免费赠送的,是公司和咱们有业务往来,我死皮赖脸向人家要的,也算我为你们办点实事,也算咱们联络一下感情。如果我以后有事求到你的名下,希望能给予一点照顾。”
校园里是有一辆送奶车,上班时常常碰上,车上面醒目地用红字写着省府省军区特供。他原以为是谁家订购的,原来是给正处级以上领导配送的。荣誉感和优越感一下充满了东学潮的胸膛。他清楚,他这一步迈上的,不仅是一个职务的台阶,而是人生的一个档次。上了这个档次,他已经不再是普通人,已经是能够享受特供的高层领导了。东学潮愉快地表示感谢。总经理说:“你也不用谢,天下领导是一家,天下领导一家亲。以后,咱们就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了,有什么事还请多多担待。现在你给我一个住址楼门号,我让送奶工给你楼门挂一个奶箱,钥匙送你办公室,你每天从奶箱里拿奶就行了。”
总经理这人东学潮不太熟悉,感觉就是个嘻嘻哈哈没有正形的人,今天这些话也是用玩笑的气说的,但东学潮感到很是随和亲切。
挂了电话,东学潮的心情仍然不能平静。再环视一遍院长办公室,感觉最醒目的,还是那张老板大靠背椅,感觉这张椅子是那么高大,那么庄严。这么多年,他还从没在这上面坐过,每次进来汇报工作,他总是坐在对面的小椅子上。椅子不仅要小一号,靠背更是矮很多,椅子面,也是硬邦邦的。今天,这把椅子终于属于他了,今后,他将要坐在这把大椅子上,听别人坐在小椅子上汇报工作。
东学潮迫不及待坐在高靠背椅上,闭眼半躺了,晃几下,靠椅柔软而有弹性,而且不停地前后摇摆。东学潮哼地一下笑出声来,感觉人也真是奇怪:以前他鄙视等级,嫉恨特权,想过自己如果当了官,就平易近人,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可真正的当了,还是经受不住诱惑,心里还是愿意接受。
有人轻轻地敲门,进来的是新来的女教师小徐。小徐说昨天她去后勤集团领了一张床,床板都是用二指宽的木条钌的,往上一坐,就压断了一根,扛了床板去换,人家还嘲笑她太胖。
小徐哭了,一个柔弱的女老师,遇到这事当然也只能哭。东学潮怒从心起,给部下做主,是他这个院长的责任,他抓起电话,拨通后勤集团。想想又将电话压了。刚才人家那么和蔼可亲,真的不好意思给人家发火。东学潮放下电话,将办公室主任叫来,说:“你带徐老师找一下后勤集团,直接找物资供应处,让他们给重新换一张,如果不解决,再找他们集团领导。”
徐老师刚走,学院负责网络的小朱又来请示,说学院的网页要变一下,要他这个院长修改一下院长简介。
院长变了,他的职务也变了,个人简介当然要修改,整个学院的网页,也得修改。当然,可以乘机修改得更精炼合理一些。东学潮要小朱将他原来的简介打印一份过来,小朱立即递上已经打印好的简介。东学潮看了一遍,也没多少要修改,把副院长改成院长,再加上刚获得的一个荒漠化防治协会理事和省后备干部库后备干部就可以了。但职称一栏是副教授却让他别扭不舒全校的院长,也只有他一个是副教授。副教授当院长,怎么说都不合适。副教授领导教授,怎么也无法理直气壮,也好像压不住阵脚。升教授的事,已经到了非抓紧不可的地步了。
小朱走后,东学潮打通学校职称办主任的电话,他要问问评教授他还差哪些条件。
职称办主任态度好得让东学潮感动,他拿出教授任职资格的文件,一条一条念,一条一条要他回答对照,一条一条记录打分算分。计算的结果是他的总积分倒是够了,但低一级职务的任职年限不够,要晋升就得破格。破格就需要增加两条,一条是获省级以上大的奖励,二是要独著一本教材。主任说:“获省级奖你已经有了,可以重复计算,就是独著还没有。独著你知道吧,独著就不能编著,也不能合著,而且著和编或者编著有差别。独著就不能编写别人的东西,必须得自己来写。如果你能在十月前把书弄出来,就能参加今年的评审,只要够条件上评审会,评审会上我还可以给你想一点办法。”
书编写的不少,但都是编者,而且都是中增长做主编。自己写一本也不难,关键是时间太紧。但再紧,也得抓住这个机会,也得把职称搞上去。东学潮表示感谢,也答应立即着手准备。主任说:“谢的话就不用说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有点事正好想请你帮个忙,我有个亲戚的孩子在你们学院,学习各方面都还可以。亲戚的意思是毕业时争取能选干,根据现在学生选干的条件,必须要有三好学生这一条,他现在还没有。你看能不自旨帮忙弄一个。”
学校几万学生,五湖四海扯来扯去好像都有点亲戚。没当领导时,自己的亲戚朋友来找他办这事办那事,他就有点怕,也有点烦;当了副院长,认识不认识他的人都来找他办这事那事,连学校食堂的大师傅,也提了一包麻花来找他,要求给他的外甥转个专业。那时候他不再怕,虽然烦,但自己有权能办的,就办,没权办难办的,他都可以说办不了去找院长。现在自己是院长了,自己管辖内的事,办不了当然不好说,而且又是主任的事。只是,弄一个三好学生看起来简单,实际比别的事倒难办:三好学生要学习成绩排在前面,而且还要公示,全班学生都盯着,弄不好会弄出乱子。得让管教学的秘书把成绩修改一下。东学潮只好答应尽力挂了电话,升教授的事又禁不住在脑子里打转。今年就破格升教授,算算时间还是紧张。从现在到十月,也就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专著一个月写出来,两个多月出版社能不能把书印出来也难说,即使掏加急费,也很难保证。
但即使是刀山火海,也得把教授评上。没有教授头衔,就要比教授们矮一头,教授们也无法把你当一碟菜,学校的学术机构,诸如学术委员会、学位委员会、职称委员会,都无法让你当一个委员。不是委员进不了学术团体,学术活动就无法参加,在学术上就没有话语权,整个学院的学术活动就会受到影响,他也没资格领导学院的学术活动。所以说,教授这个职称不仅关系着他的脸面荣辱,也关系着全院老师的前程命运。不是教授,就不是称职的院长,拼了命,也得把这个职称拿下来。当然,现在差不多的人都是教授了,自己这个院长不是教授,出去开会,也没脸说自己的职称。
现在学院的两个副院长和副书记,资历要比他深得多,职务也排在他前面,没当上院长,已经一肚子不满,已经消极怠工,已经在等待他的好看,如果他再评不上教授,他们就更不把他放在眼里。学生毕业授学位,副教授都没资格参加。院长不能参加授学位,怎么说也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