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圆在院墙外徘徊了很久。墙边人群来往密集,她想抓住空隙翻入墙内,却很难把握时间点。不想走正门,一是离她住的地方太远,而且下人们好奇的目光她承受不了。更不愿走后门,那是下人们才走的地方,不是瞧不起下人,只是不想让下人瞧不起。
人们一定以为她不怀好意,鬼鬼祟祟地候在王爷外,于是越来越多奇怪的眼神投向她。
她心一横,手指向身后的天空,大声吼道:“哇!好大的一只鸟。”人群纷纷后望,她不失时机地跃入院内,大松了口气。
“春玉。”她坐到梧桐树下唤着。
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春玉。”她再唤。仍无人。事觉蹊跷,她进屋察看了所有地方,甚至连树旁的古井里也看了。
芯妃——她想到了她。一直担心芯妃会趁她不在对春玉下手,看来担心成事实了。这个善良的丫头不能因为她出事,开始后悔,如果早些同芯妃服软求和也不至于祸及旁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日踏入安王府中人口密集之地——大堂。
“芯妃呢?”她拉住一个正清扫花台的丫环。
丫环打量了一会儿她,摇着头干别的事去了。她孤零零地站在大堂之前,下人们来来往往忙碌着,没人为她停下来。她不知芯妃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安王在何处,甚至连她相公的名字她也知道的不真切,只知安王姓商。这是屁话,整个国家的人都知道现在的王族姓商。
“芯妃娘娘说了得用金钱缴花,银线颜色太淡,你拿去换了来。”一个小丫环在桂圆旁边对另一个小丫环颐指气使。
桂圆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跟着说话的丫头到了一处院落。
她这才看清王府中由身份地位决定的待遇差异有多大。都是妃子,同芯妃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俱全的别苑相比,她的那所房子简陋到不堪一击。虽然对于物质她一直不太在意,但因对比而产生的心理落差凡是个女人都会受不了,嫉妒这东西无处不在。不分时,不分点,更不分人。
她尽量端出主子的架子,昂着头,双手摆于腹右侧,高傲地对一个小丫环发令道:“同芯妃娘娘传个话,说影妃求见。”
这话原是该下人帮主子说的,但她就春玉一个丫头还被芯妃抓了去。
丫环进屋不久就出来回了她;“娘娘,我家主子现在不便见面,请娘娘稍候,若是您等不及……”
桂圆吹了吹留海,不等丫环说完就一把将其推开冲入殿中。芯妃正翘着小指头往耳后抹着香露,贴身丫环彩云对芯妃使了个眼色,芯妃向远处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春玉呢?”桂圆劈头就问。
芯妃俏丽的眉往上一挑:“影妃,你也太不分尊卑了,我是正妃,你不过是侧房。质问我?你还不够格。找丫环找到我这儿了,自己不会调教别怪到我身上。”
桂圆看芯妃气急败坏的模样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的正确性了,她也不顶芯妃的嘴,只奔向内房,只要找出春玉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干什么呢?还不拦着这疯贱人。由着她横吗?”芯妃起身指丫环们骂。
桂圆的岂是几个人能拦得住的,她一掌将众人打出老远,径直推开内房的门。
“娘娘,王爷来了。”彩云慌乱地禀了芯妃。芯妃整整衣衫,做出很有教养的样子,恬美地笑着:“王爷。”
发现春玉不在,桂圆从内房出来,正碰上商佑辕。
事隔数日,商佑辕差不快将桂圆彻底删除出脑海了,再见面难掩吃惊。“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芯妃激动地替桂圆回答了:“她丫环不见了,硬说是我藏了,到这儿闹呢?”
商佑辕干脆简明地处理了这件事:“你以后别到这边来了,丫环丢了我再给你配一个便是,需要什么让丫环买。”
“我就要春玉。”桂圆执拗地说。
商佑辕将她拉至一旁轻声说:“差不多得了,给台阶你就接着。别以为我真不敢把你怎么样?也别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惹急了我你们整个寨子我都可以灭了。小安子的仇我还记着呢!”他说话时手死拽着桂圆的胳膊,桂圆能感觉他手指的骨骼深深地嵌入了她的皮肉,她听见了心碎裂的声音,不是因为痛,而是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别人对她的恨,恨入骨髓的恨。她第一次开始怀疑做强盗伤人性命到底对不对?虽说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
商佑辕将她暂时的沉默理解为默认,他有了那么一丝丝成就感,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在他面前竟如此温顺。他在说那番话时心里也在发抖,担心惹怒了他自己连全尸也没法留。为防止离他这么近的女人不会突然癫症发作,他低声补充:“如果你一定要春玉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到的,你回房吧!”
芯妃看着二人背着她耳语,心里极不安,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地位在动摇,她未与安王生育儿女,这本身就是一大隐患。正不安时她见影妃乖乖离开,她越发不安了。她唤住桂圆:“别走。你冤枉了我总得有个说法啊!”
商佑辕感觉自己会被这两个女人逼死,他索性坐到一旁由着二人闹。两人女人却并不放过他,芯妃娇柔地说:“王爷,要是影妃冤枉了我您可得为我做主,以家规处置。”
春玉很快被找到了,抓了来。
“春玉,告诉王爷,刚才你到哪去了?做了些什么?”芯妃目光直直地盯着春玉,嫣然笑着,期待着她的回答。
春玉怯怯地望着芯妃,又望了望商佑辕,独独避开了桂圆的视线,她轻声说:“我刚才在芸妃娘娘那帮忙画绣图。后来有人传我就过来了。”她深深地低着头,不敢上望,怕迎上桂圆的眼。
桂圆被打了二十大板,罪名是不分尊卑,冤告正妃。
她没反抗,只觉得好像真的是自己不对,咬咬牙挺了下来。听着桂圆的惨叫声商佑辕不无担心,他怕女魔头总有一天会让他得更惨。他派了很多人扶桂圆回房,试图减轻罪孽。
在桂圆的房内,春玉望着主子大腿上的伤痕心痛到流泪。
“哭什么?又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冲动了。”桂圆费力地回头替春玉擦掉眼泪:“女孩子要少哭一点,那样眼泪才不至于廉价。”
春玉放下手中的药瓶,泣不成声:“娘娘,您不知道。我撒了谎,我根本没去芸妃娘娘那儿,您猜得不错,是芯妃娘娘抓了我。她逼我下毒害您,还折磨我……”
桂圆忍痛伸出手扶起她:“没关系。……”
桂圆安慰着,春玉却越哭越狠,甚至扇起自己的耳光:“我答应了她。娘娘,我答应了好害您,我该死,我该死……”春玉仍不停地打着脸,桂圆已失去了劝慰她的力气。这一次她确实被震住了,也被彻底伤到了。
芯妃,她在心里默默说道: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