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营房医疗站的保障范围,是1600多公里的边防线,是分布在喀喇昆仑、阿里防了约44万平方公里内的64个边防哨卡、兵站、人武部以及地方养路段、运输站人员。39年来,全站一代代医护人员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让我们看看这一组凝结着医疗站历代医务人员心血智慧的数字吧:
在高原哨卡巡诊:39万次;
收治病人:2.1万人次;
治愈高原脑水肿、肺水肿患者:731人次;
挽救危重病人:2562名;
抢救地方群众:5000人次;
抢救外国人:42人。
医疗站的医务人员边实践边探索,在地球之顛创造了好几个“第一”,这里还有一组数字:
他们发现的高原蛋白尿,比美国人的同一发现早了六年;在海拔4500米以上地区成功地进行腹腔手术,填补了我国施行同类手术的空白;探索总结的5000米以上地区高原肺水肿早期诊断标准,被编人全军第一部热带、寒带、高原地区《军队卫生手册》;结合实践撰写的46篇有关高原病治疗的论文,在军内外国际学术会议上交流。
“生命禁区的生命保护神”——边防官兵和群众这样称呼三十里营房医疗站。在医疗站整洁的荣誉室里,你可以看到他们光荣的足迹?获集体二等功1次,三等功2次;被总部、团中央、各级军区授予荣畨称号21次。
1995年3月14日,********江****亲自********,授予医疗站“喀喇昆仑模范医疗站”荣誉称号。
严酷的自然法则无法抗拒。“生命保护神”是以自己的健康为抵押扼住死神之喉的。三十九年来,在医疗站工作过的医生护士中,有一千多人患上了各种高原病,其中102人致伤致残或留下终身疾病。
也有被高原夺去生命的。
维吾尔族女护士吾尔哈提是第一个把生命献给了喀喇昆仑山的三十里营房医疗站的医务人员。
讲述当年和她一起遭遇那场暴风雪的战友如今已经变成了老太太。她说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提起吾尔哈提,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眼睛很黑,头发很亮,唱起歌来跳起舞来很忘情。不过她很快就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老太太还记得那个风雩交加的晚上,那时,三十里营房医疗站建站不久,医疗站忽然得到报告说,喀喇昆仑山腹地的舒木野营地发现了一个危重病号,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不断咯血,情况十分危急。舒木野营地地理环境很特别,虽然海拔只有5000多米,气候却十分恶劣,患病的死亡率要比同海拔的其他地方高出许多,老百姓称之为“死人沟”。
医疗站得到报告后,连夜派出了一个医疗小分队前往抢救,年轻的吾尔哈提也参加了抢救工作。在医务人员的及时抢救下,病号脱离了危险。谁料在医疗分队返回途中,遇上了一场更大的暴风雪,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冲散了小分队。雪野茫茫,黑夜茫茫,小吾尔哈提终于迷路了,她在齐腰深的雪地挣扎、翻滚、爬行了一百多米,她的微弱的呼救声被肆虐的风声淹没了,最后她被活活冻死在雪地里。天亮后,战友们在雪原上找到了她,发现她的左手向前伸出,仿佛在做最后的努力,右手还牢牢地抓着出诊包。她身后的雪地上,是一行被她的身体碾压过的长长的印迹。那一年,吾尔哈提19岁……
军医李忠计是在与喀喇昆仑山、阿里高原的风雪拼打了整整二十年之后被高原病夺走的。
关中兵李忠计1964年入伍就被分到了医疗站,二十年,经他手治疗的病人不计其数,高原杀手却也将魔爪悄悄伸向了他。1985年,他带着一身大病和一点遗恨回到了陕西高陵老家1991年8月,他病情恶化,临终前,他给妻子、兄弟、女儿玲玲、儿子新疆立下一份遗嘱:
一、我工作多年、为部队没有做多大贡献,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请代我向院领导和同志们表示歉意。
二、如果我不在了,玲玲和你们不要给组织添麻烦,尤其不要在经济上提额外要求。
三、我惟一的心愿是希望儿子新疆入伍到三十里营房医疗站当兵,去尽我未尽的事业。鲜红的手印,像李忠计流出的血。不久,三十里营房医疗站又多了个叫李新疆的年轻人……
陈占诗是在死神眼皮底下走过好几遭的人。
第一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是在1961年。那时,三十里营房医疔站还没有成立,西藏平叛巳近尾声,在某部担任卫生员的陈占诗和一个排的32人,奉命将3000头牦牛由空喀山口赶往康西瓦。这些牦牛是从叛逃者手中截获的未带出国的战利品。
那是喀喇昆仑山中一次危险的跋涉。
茫茫雪原,几乎没有路,望不到头的大山重重叠叠。他们一行三卄三个人每人背着一支枪一个干粮袋,靠着仅有的一个指北针,在狰狞的无人里艰难地蠕动着。他们在冰峰雪岭的重围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那样孤立无援。山风很大,裹着不断袭来的大雷,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十多度。他们的脚步十分滞重,走得很慢。饿了,吃一块压缩干粮;渴了,抓一把地上的雪填到嘴里。牦牛不断倒毙着。在无遮无拦的喀喇昆仑山里,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过夜,找一个背风的地方,把牦牛圈在一起,在雪地里挖一个洞,钻进去,用皮大衣连头带脑一裹,在半睡半昏迷状态中捱到天亮。
走到第五天,第一个战友倒在了海拔5400多米的一个达坂下。早晨出发点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大家急忙挖雪坑,发现了那个已经僵硬如冰的战友。陈占诗说他还记得那个战友是年的兵,姓张,陕南兵,个子不高,很内向,不爱说话。
他们继续往前走,强烈的高原紫外线和肆虐的暴风雪将他们脸皮揭掉一层又一层,他们脸色黝黑头发蓬乱,身上的皮大衣被髙原风撕成了条条缕缕,长满了虱子。
牦牛还在不断地倒毙。
走过的地方,路边不断增加着用白雪和砾石垒起的坟茔——掩埋战友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陈占诗终日头昏脑胀,走在雪地上犹如走在云中雾中,冻伤的手脚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只是机械地走着。他觉得死神正在向他招??,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坚持,坚持。
陈占诗是坚持走到康西瓦的不多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出发时的33人,走到康西瓦时只剩下了五六个。3000头牦牛死去一千多,到达目的地已不足两千。
三十里营房医疔站成立后,当了医生的陈占诗沿那条路去出诊,还能看到那些牦牛的残骸。
陈占诗至今固忆起那一幕,只能摇头叹息,一遍一遍地说着:“惨得很,惨得很!”
与死神打了个照面的陈占诗领略了喀喇昆仑的险恶,被死神夺去生命的二上多个战友的面庞不时浮现在他的眼前,这个倔强的甘肃人不能容忍这种肆虐这种戕害。
他想让自己强大起来,他想与死神在喀喇昆仑山上来一次较量。
陈占诗终于成了一名医生。为了自己的那个愿望,三十里营房医疗站成立之后,他的身影就经常出现在喀喇昆仑山上。
几十年间,陈占诗在喀喇昆仑山驱赶死神的同时,死神黑色的裙裾不时在他身旁撩过。
有一年元旦前夕,距医疗站500多公里外的空喀山口哨卡发来急电,两名战士患了高山昏迷症,一名战士患急性阑尾炎并发症,急需抢救。站里立即派出已经当了主治医生的陈占诗、护士李勤等五名同志前往抢救。当他们的车行至距哨卡还有100公里时,不慎陷入了I米多深的雪坑。这里正是被入们称之为“死人沟”的舒木野营地,比全军海拔最高的神仙湾哨所还要高出4米,整条沟谷长一百多公里,沿途白骨累累。当时风狂雪大,气温低达零下40摄氏度。他们清楚,如果不尽快摆脱困境,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于是,他们不顾一切地挖雪推车。在海拔5000多米的髙原上,不要说干活,就是徒步行走也比山下负重100多斤还要累。他们每挖一锹雪,推一下车,都要停下来,张开嘴大口大口喘半天气。干了四五个小时,体力消耗殆尽,也没能把车推出雪坑。二十多个小时过去了,寒冷加上高山反应,五个人中有三人开始大小便失禁,两个女护士反应尤其严重,李桂英和李勤全身浮肿,脸肿得像面包一样,眼睛肿得睁不开,杜国才已处于昏迷状态,大家的鞋和脚都冻在一起脱不下来。驾驶员小李极度饥饿,抓起雪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
寒冷,饥饿,疾病,陈占诗明白,他们陷人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