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百二十多名新同学。”
“还有可爱的辅修生。”
“我们决定进行自我介绍。”
“尽管神圣的炼金事业在呼唤,我们不能浪费宝贵的任何一分钟。”两个球一左一右用同样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衔接得分外自然,好像只有一个人在说话。
“我是你们的教授格林·格林。”
“我是你们的教授格雷·格林。”
“公开授课时间是高级班每旬一四七上午三点到六点。”
“中级班每旬二五八下午九点到十二点。”
“办公时间是每旬三六九早上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
“请务必提前在K这儿预约,否则恕不接待!”说到最后,左边那个格林·格林拍了拍巨蛇的肚子,笑着露出两三颗参差不齐的金牙。巨蛇摆了摆尾巴,用一个分外柔和的女性嗓音回应道:“格林,你说错了。应该是高级班每旬一四七下午三点到六点,中级班每旬二五八上午九点到十二点。”
“哎?我们刚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右边的格雷·格林摸摸三层下巴,有些疑惑地歪起了脑袋——这一举动对他来说甚不容易,因为这个胖得不像样的家伙几乎没有脖子。“总之上课时间和办公时间一直都是那个点儿,其他时间别让我们看见你们这些小兔崽子!”
“请相信我们会将那些不知好歹在休假时间打扰我们的小兔崽子们真正变成小兔崽子……嗯,我们已经举行过开学仪式,院长那个老头子可以满意了。”格林·格林看看厅门上悬着的大钟,使劲儿拧了拧脖子,伸手捋了捋皱巴巴的领巾。
“接下来马上进入正题,来吧,抽题,让我看看你们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格雷·格林搓了搓手,一边揉肚子一边在身旁的柜子顶上拍打,“点名太累了,赶紧的,谁都跑不掉,这就是个运气问题,跟顺序没有关系!”
在教授的鼓动下,老生们一个个在舞台排起了长队,陆续摘下自己的校徽在“床头柜”顶部按一下,不过一秒钟旁边的卡口里就会掉出一张标准大小的纸片。有些人拿了印得满满当当的整页题目,也有人的试卷只是短短数行,不过考生面上的表情和他们的试题长度似乎没有什么规律上的关系。
“答题的时候写得好看点儿哈,否则统统不给分!”
“就是,学校雇我们是教炼金,不是教书法的!”
“哦,这个题目简单,十分钟写不完还可以自己喝两加春颠茄汁试试效果……”
学生们领试卷的时候,格林和格雷不停地在一旁起哄,幸灾乐祸的意味极浓,听得吉恩只想撇嘴:还喝两加春颠茄汁哩——那玩意儿喝两滴就要命了,死了学生他们不怕扣工资么?听说教授待遇相当不错,被撑饱了的他们应该不会乐意减薪才是。
眼看大多半学生都已经领了试卷,吉恩款款走到了大堂左侧:与老生们不同,新生大多不排队,只是三五成群一拥而上,领到试卷之后再各自认真研读答题。女孩取下别在胸口的校徽在“考试机”上揿了一揿,一张字纸很快就被吐到了她手上:抬头是姓名,底下是短短三行字——吉恩仔细通读了一遍,差点儿没手一抖把考卷撕掉!
这三行字每一行用的都是不同的语言:头一行是洛华尼亚通用语;第二行是上古魔文;第三行则是白银时代曾经在泛大陆广泛流传的三种精灵文其中之一,又被称为“蔓藤之语”。而这三行字虽然长度不尽相同,代表的却都是同一个词:“通过”!
“唔——嗯,好吧,我交卷。”吉恩再三琢磨了一下试题的含义,横着走了两步到那似乎在随着某种无声韵律翩翩起舞的双头蛇面前,双手递上了自己没有多写一个字的试卷。巨蛇张开血盘大口,亮出两枚足有手臂长的尖牙,分叉的红舌一撩,将字纸卷入口中吞下,随后两颚上翘,作出了一个类似笑容的动作。
被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恶心了一下,吉恩低头倒退着走了好几步才背转身子跑到一边,生怕自己因为露出什么不合蛇意的表情被它在脖子上扎两个孔。她最后有些漫无目的地停在那本比人还大的厚书前头,正想从那凹凸不平的树皮封面上辨认书名,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平淡的使唤:
“龙胆草两支切薄片,硫磺60鲁克研碎,再去搬两瓶十加的卡佳林溶液过来。”
“我去我去!我知道东西都在哪里!”吉恩转过身子,发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张橡木长桌边上站着好些人,其中包括刚才似乎在朝自己喊话的克兰维尔·迦南德(虽然他已经穿上了那套令人恶心欲吐的工作服,仍是有不少人不时向其投射充满爱慕的秋波)和一名举手搭话的绿衣少女,后者正一脸喜气洋洋地西边那个角落走去。
“你是我带的新生么?”克兰维尔微微沉下眉宇,显然不太满意那名绿衣少女的殷勤。“龙胆草在4号柜子从上往下数第三排,硫磺在7号柜子09号抽屉,工具我已经拿过来了,卡佳林溶液就在门边那个最大的隔栅里。”
可能是因为某人积威甚久,绿衣少女没有坚持帮忙;于是吉恩只好一样一样地按照指示去寻找药材,头两样还好说,搬那两桶十加的卡佳林溶液时差点儿没把腰给扭了——这可是整整十加啊,桶腰粗得一个人根本环抱不过来——平时连花盆都没怎么搬过的某人哪里尝试过这么生重的负担。
“不会吧,你还真用手搬!连最简单的魔法都不会?”见吉恩累得倚在桌旁小口喘气,穿着精灵魔法部制服的少女用夸张的语气开始冷嘲热讽,从衣袖中抽出一枝白色麝香藤的短魔杖优雅无比地在空中挥动了两下。“早说嘛,早说我可以帮你啊~~”她的嗓音有些甜腻,听得吉恩暗暗挑了挑眉头。
就在这时,克兰维尔双唇一张做出了第二条指示:“把这两桶卡佳林溶液搬回原地放好。”
“什么?你不用么?”吉恩瞅了一眼那两个根本没打开过的大桶,觉得不堪重负的心脏是一抽一抽的疼,盯着克兰维尔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责难和难以置信。“不用的话你让我搬过来做什么?锻炼身体?!”
“辅导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克兰维尔平静地注视着憋了一股怒气的新生,纯净的冷调金色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记住,不能使用任何辅助魔法。”
我想用也用不出来啊我……吉恩腹诽了一句,认命地开始拖着大桶一步一步往门边挪动,时而在地砖上摩擦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引得不少人侧目,却没有任何人说一句同情的话或者过来帮忙。努力将两个大桶放回原位之后,吉恩在水池边上仔细地洗了洗手,开始愁眉苦脸地研磨硫磺,接着又认认真真地切龙胆草——由于材质太硬,她才切了两下就觉得手指硌得生疼,只得放松掌握改切为磨,开始正大光明地耗时间。
“你以前切没切过龙胆草啊?慢死了!哎,我们炼金学部哪里出过你这么迟钝的学生啊?!就算是新生也说不过去吧!”一直在一旁欣赏克兰维尔摆弄各种仪器的绿衣少女实在是看某人不顺眼,于是直起身子说了两句不太中听的,亏得她声音娇嫩,听起来不像责难倒像撒娇。“跟不上就退学嘛,杵在我面前看着就难受!”
“看来你的记性真是不太好啊,这位学姐。”被人如此奚落,再怎么好脾气的人都会受不了,更何况吉恩一向觉得自己实在不算宽宏大量。她缓缓抬起了头,放下手中银刀朝那名绿衣少女的方向走近了一步,十分形式化地向上拉了拉自己的唇角,用上比平时低沉柔软三分的音调问道:“仔细看看,你真的完全不认得我了么?”
“……切,你长得很好看么?我为什么要记得?”绿衣少女撇了吉恩两眼,向上翻了翻眼白,由于她面容俏丽,这般动作并不算难看,倒是有几分娇蛮的可爱。眼尖如她,发现吉恩右耳上钉着一枚不像假货的极品祖母绿耳钉,总算是稍微猜到了事情真相,然而趾高气扬的态度却是半分没改。“你是在宫廷舞会上见过我吧?我没印象啦——既然也是个小贵族,你也…奇怪,我记得凯撒是只能用考的,像你这样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绿衣少女开始使用狐疑的目光审视面前一直在微笑的女孩——能考进凯撒学院的孩子当然不可能太笨,所以她看着想着很快就离事实更近了一些,再回头在心里一算,顿时小脸煞白,膝盖一软,十指死死扣住桌面,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子,失去血色的双唇开开合合,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您、难、难道是凯弗林伯、伯爵大人?!”
“啊,哦呵呵,切草根这种小事哪里需要伯爵大人亲自动手!”吉恩微微颔首的那一瞬间,某人觉得自己心底绷紧的那条弦噌地一下就断掉了,割得自己的小心肝儿血肉横飞;好在她从小就接受高等教育,只在心里哀嚎了两三秒钟便痛定思痛,开始尽一切可能自救——头一桩就是在面上堆起甜美中带了点儿纯洁,纯洁中又裹了些魅惑的笑容,紧走两步去抓放在柳木砧板上的银刀。“我来就好,不麻烦您……”
“不要让我说第三次,你并不是我带的新生!”克兰维尔冰冷的话语打断了绿衣少女谄媚的动作,她那白皙的小手就这样停在半空,半边唇角抖动着向上翘起,另外半边则向下耷拉,表情甚是好看。左右看了两眼,她终于做出最后决定,僵直着往后退了两步,勉力翘起那半边一直向下走的嘴角,扯出一个破碎的微笑:“我、我突然想起,那个,炼金是我的辅修科目,我最好还是回、回去!”
于是少女一说完整句话就撩起裙角往外跑,露出雪白的衬裙和几乎有两个手指连起来那么长那么细的高跟,动作敏捷身形曼妙,如同一头在春野里撒欢儿的幼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