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花也帮腔说:“你老人家是神仙,灵验得很,方圆几百里路谁人不知你的大名?我和铜锁就是慕名而来的!”
红裤子把月玲剜了一眼,说:“我爷在那里呢,人家把咱这神仙管住了。神也不能自由!”
月玲见是槐树庄人,原来在一块时又是邻居,人情掰不开脸,就换了口气给娘说:“桃花嫂子是个‘呼拉海’,人缘也不错,我们两个原来关系挺好的。她想求你,你就给她说说。不过,不能说假话,不能收她的钱财。”
红裤子两手一拍,脸上露出了笑容,说:“我爷把神解放了!”
“老好”立即去神案上点香,发蜡,霎时,灯火辉煌,香烟飘袅。
红裤子原地坐着未动,只是张了几次口,用两口手掌在脸上重重地揉搓了几下,闭上了眼睛。
山桃花又站在神龛前颤着手儿燃香,铜锁跪在神龛前等着山桃花,等她把三支火香插进香炉,并排儿和铜锁跪在一起后,两人又纳头便拜,拜了再揖……
红裤子颜面潮红,口角泛白沫,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似神仙附体一般。
然而,红裤子今晚没有唱那些伐神调,只是在一阵颤栗后睁开了眼睛,指着跪在地上的铜锁,说:“铜锁,刚才华山老母告诉我,神堂前需要一个女‘香头’,非山桃花莫属!你就看着办吧……”
铜锁一时被弄湖涂了,不知神灵说的是啥意思,就痴在那里不敢开腔。
红裤子又给铜锁解释:“就是说,华山老母看上了山桃花,要她到我这儿来当‘香头’。”
铜锁还弄不明白,连“香头”地啥意思也弄不清,仍然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月玲笑了笑,说:“铜锁哥,香头就是神座前的‘服务员’!懂吗?替求神进香的香客接送行李;替香客向神灵交代疑难;然后把神灵的‘仙话’翻译给香客……懂吗?铜锁哥!”
还没等铜锁发言,山桃花就说:“只要华山老母能给我家帮忙找见公牛,我甘心情愿来这儿当‘香头’!”
红裤子望了一眼月玲,笑着说:“****的女子跟我又和好了!”然后,又闭起双眼,把右手伸出来,用大拇指在其余四个手指的关节上掐了掐,说:“种公牛昨晚寅时出走……由两个小伙牵去,一个前边拉,一个后边用刺条子吆……先是向东,后是向南,再向西,再向东拐,再朝北走……”
山桃花急问:“我家的公牛死不了吧?”
红裤子睁着眼睛说:“它还话在人世上……”
铜锁也问:“还能找得回来吗?”
红裤子说:“能,绝对能。不过,你要折财……”
“这是啥意思?”铜锁问。
“就是说,牛倒是可以找回来,但你得花好多钱。”红裤子说。
山桃花赶紧说:“姨,你说,要花多少钱,我马上给你回家去取……”
红裤子说:“不是我要你的钱,是人家要。说实话,今晚你给我钱,我也不敢要,你看,我爷在那儿监视着哩。”
月玲笑了。
红裤子向山桃花说:“这鬼女子把人能淘死,整天守在家里跟我唠叨。用你们青年人的话说,两个人有矛盾哩……你嫂子,咳,帮我给我鬼女子找个婆家,早早掀出门,我也就没有管制了。”
“一辈子也不离开你这个家,想把我掀出去没门。”月玲笑着说,“我就要在娘家地里插老姑娘坟哩。”
山桃花背过身吐了一下舌头,在心里说:“好烈性的女子!”
铜锁在山桃花和月玲说话的时间里,悄悄地给红裤子手里塞了一百元,然后催逼山桃花和他一块回家。
铜锁把红裤子说的方向背诵了一夜。第二天一个早,嘱咐几个人按照“向东向南再向西再向东拐再朝北走”的方向去找。果然有人说在清河川南边的312国道上见两个小伙子一前一后吆着一头白花公牛,渡过滋水向南去了。在滋水南岸的柏油路上打听了一阵,村人又告诉他们公牛顺着山根底下向西去了。打听到玉县城南边的清泥关,有人见那两个青年赶着牛过了辋水白鹿原了。可是白鹿原上却没一个人见过这两个青年人和公牛……线又断了!
铜锁去玉山县城“古槐腊牛肉店”找到乙坤,问他公牛是从哪里买的,会不会挣断缰绳跑回原主人的家里。第二天乙坤专程回槐树庄给铜锁交代,公牛绝对没有跑回老家去。但乙坤建议他赶快给派出所报案,让公安人员插手侦破,料小偷插翅难飞……
铜锁去清河派出所找见了王所长,说明了公牛的特征,丢失的大约时间。王所长立即派两名公安干警来铜锁家里,查看现场。
由于槐树庄村民们急于帮铜锁寻找公牛,人来人往,早把现场破坏了。公安人员只好端起相机把扭坏了的门串子拍了一张照片,接着,把铜锁和山桃花叫到当面,批评他们防盗意识太差,冬天是小偷作案的高峰期,不该麻痹大意。然后,皮包一夹,回了清河镇。
还没过三天,派出所通知铜锁带三千元现金立即到派出所领牛。
铜锁愣住了:这么快呀!带钱干什么?
当铜锁和山桃花一块来到派出所大门口时,见自己的白花种公牛正好拴在王所长房子处面的窗棂上,两个头发剃得光溜溜的小伙。反背着手,分别被铐在两根电杆上……
王所长说:“因为动员了全市七区六县联合侦查,所以,代理费较高:一千五百元。三天来,公安人员吃饭共花去一千元。另外五百元是给新城区屠宰场场长马立军的奖金……”
铜锁和山桃花心悦诚服,当即在各种条据上按了指印。并到镇上一个亲戚家如数借够了现金,交到派出所。
拉着公牛踏出派出所大门时,铜锁猛然想起要问句公牛是怎样寻回来的……
王所长笑着说:“牛给你找回来了,还问那些闲话干啥?”
“不,我们村几十个人忙了四五天,害得我花了许多钱,也没弄出个眉目。派出所怎么不言不传地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王所长说:“好,我讲给你听!”
原来,城里两个贯偷儿,早就要槐树庄周围转悠了十多天,观察好了地形,搜索了盗窃的目标,想好了作案时间。正好发现铜锁那两天精神疲惫,防盗意识差,就在他身上下功夫。那晚,趁着刮大风,天气又冷,两个小伙翻过院墙,扭断了门串子,开了前门,牵着公牛,出了槐树任家村,上了312国道,走了一段,又渡过滋水,顺着河南岸的柏油路一直向西,过了辋水上了白鹿原,又立即雇了一辆有蓬布的卡车,包得严严实实,直驶到新城区一个回民的屠宰场。
那两个小偷说是家里有了急事,等着用钱,原低价出售,给一千元也行。屠宰场场长马立军是派出所的联防侦察员,见此情景,马上心生疑窦,且见两人慌里慌张,知是盗窃无疑。就一边稳住小偷,一边派人报告了坝桥区公安派出所。
全市的七区六县大小几百个派出所,都同时正在紧张地侦查着被盗的公牛。这俩小偷不正好送上门来了吗?
根据清河派出所提供的公牛特征,立即断定这两个小伙是盗窃犯。清河派出所立即出车去了新城屠宰场,两家派出所当即将两个小伙拘留,当场审讯。两名盗窃犯也供认不讳。案情自然就一下结局了……
铜锁趴在地上给王所长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说:“派出所长神仙还灵验!”
走在路上,山桃花给铜锁说:“神仙也灵验。红裤子姨不是说你要折财吗?公牛虽然找回来了,你却把三千元票子折了!”
铜锁苦涩地一笑,说:“吃个包子放个屁,等于三千元另买了一头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