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黄百强吐完了肚里的美酒和饭菜,醒过来了。他感觉口渴得厉害,就摸着黑想去厨房找一口水喝,厨房门锁着,他又向上房走来。他看不见热水瓶放在哪儿,就凭着记忆,摸到火炕边的柱子跟前,顺手拉亮了电灯的开关,屋子里顿时亮得如同白昼。
狗旦和月竹听到开关的响声,一齐光着身子坐起来。
月竹只穿了一件三角裤衩,像棉花一样雪白的身子裸露在了电灯光下。她看见黄百强正好站在火炕边,睁着贪婪的眼睛,朝她的胸部瞅着,就不好意思地拉起身边的床单,裹住了上身。
“我喉咙干渴得厉害,想喝口开水……”黄百强说着,就退到院子里的竹床边。
狗旦也因多喝了几盅,头脑有点发晕,就急忙指使月竹穿好衣服,倒了一缸开水,替黄百强送到院子去。
月竹刚把开水端到黄百强身边,黄百强就在黑暗中把月竹搂住了,并且把喷着酒气的嘴巴偎在了月竹的嘴唇上。
月竹用双手推开他,并低声说:“不能这样,小心掌柜的看见了……”
黄百强也压低声音说:“让我……”
“你,你明天晚上来吧……”月竹趴在黄百强的耳朵边小声说,“他明天要去杏花碥走亲戚,晚上回不来,你天黑后来我家……”
黄百强松了手,说:“一言为定?”
月竹说:“放心!只要哥你说话算数,妹子决不诓你!”
月竹从院子里回到堂屋的时候,狗旦正呼呼噜噜地打着鼾声……
2
中午的太阳还火毒火毒,把大地灸烤得烫人脚板。天上蓝盈盈的,没有一丝云彩。可是,到了吃下午饭的时辰,南山的壑垭处却爬上来一疙瘩黑云,黑云变着形状直向中天扑来,一会儿像一头雄狮,一会儿像一只猛虎,一会儿又像一头斗牛,横冲直撞,不要半个时辰,把清河川的天空罩了个严严实实。
二十里清河川顿时陷在灰蒙蒙地氛围中。
“咔嚓”一声闷雷,紧跟着像板栗一样大的雨点滴落下来。正在地里耕作的庄稼人,正在大路上行走的过路人,纷纷抱着光头跑进屋子里或者大树底下避雨。虽然大雨淋湿了他们,但他们还是高兴地说:“好雨啊,好雨!清河川的田禾整整四十多天没见过一滴雨水啊!”
倾盆大雨整整下了两个多小时,任家村的大街大巷黄泥水夹着腐朽了的柴草叶和死猫烂狗,滚出巷口,直冲村东头的小溪而来。小溪盛不下这么多的黄水,就淹上岸边的大路,顺着大路滚滚而下。
月竹的商店也受到了强烈袭击,大路上的洪水直向门里边扑,狗旦提来两笼沙土堵在门口,才算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
两个多小时后,雨滴总算缓慢下来,但零星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落着。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碾盘大的太阳挂在了西边的天幕上……
杏花碥那边的山头上出现了一道七彩长虹,狗旦朝彩虹的方向望着,心里自言自语地说:“天马上就黑下来了,走亲戚的事,只好等明天清晨了。”
狗旦的姑母家在杏花碥,表弟明天是结婚的大喜日子,按清河川的风俗,送礼贺喜者,必须在先一天晚上到达。可这大雨一隔,他只好在第二天一个早,于新媳妇进门前,赶到姑母家。
月竹因为狗旦不能在今天晚上离开任家村而发愁,她跑出跑进地观察着天色,看着大路上的过往行人,直到天黑后,还在商店门口转悠着。
突然,一辆自行车从侧门推进了月竹家院子。那人撑好车子,又顺手关了偏门,然后向堂屋走来。月竹认出了他是伯叔哥哥黄百强,就轻轻喊了声:“哥!”
黄百强忽地一下把月竹搂在怀里,在她的脸上狂吻。月竹悄声儿推开了他。
狗旦在火炕上看到了这一幕,“嘣”地一下拉亮了电灯,但却隔着窗子柔柔地叫了一声:“哥,你来了!”
黄百强不好意思地把月竹推开,说:“兄弟,我给你还带来了一箱奶粉……”
说着,就去院子自行车后架上解下了奶粉箱,扛进堂屋来。说:“这是我当保管时盘库长(多余)出来的,我把它搬在我的房子里,如今你们开商店,正好变卖,换两个钱出来。”
“多谢哥哥了!”狗旦接过奶粉箱,说:“月竹,快让咱哥到炕上坐。看,衣服湿成啥咧!”
月竹找来了狗旦的一身干净衣服,让他在炕上换了。脱下来的湿衣服,月竹又替他搭在一根竹竿上晾着。
淅淅沥沥地,屋外又下起雨来。
“给咱哥做饭……打两个鸡蛋,下龙须面!”狗旦命令月竹。
月竹乖顺地从商店的柜台上取来了龙须面,下在大锅里;小锅里又炒了两个鸡蛋,切了几个青椒、红萝卜,烩了个鸡蛋臊子,舀来盖在龙须面上边。满满荡荡的一老碗鸡蛋龙须面送到黄百强手里,他连让也没上一下,抱住碗就“吸溜吸溜”地吃起来。
一碗热面下肚,黄百强抹了一下嘴巴,说:“我已经和厂长谈妥了,他答应按批发价卖给咱五百箱奶粉,本钱嘛,说好了先交一万元定钱,其余款项,等你从陕北回来后,一次交清。”
狗旦看了一眼月竹说:“咱哥待咱真好,如同再生父母。等日后赚了钱,一定要好好报答才对。”
月竹又低下了头,淡淡地一笑。
黄百强望了望狗旦,又望了望月竹,恋恋不舍地说:“我该回家了……”
“看你说的!”狗旦立即挡住了,说:“外面叠上起大雨了,我能让你从干处往湿处跑?快安安地坐下!咱弟兄们好好谝谝。今天晚上,你就睡在我家里吧。”
黄百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说:“我……我已经十几天没回家睡过了,我……我得把娃他妈看一下,这……”
狗旦懂得黄百强话中的意思,但还是劝他说:“雨后么大,又是黑夜,我能放你回去吗?东边厢房里有床有被子,你就安安地在我家睡一夜,明天一个早雨停了,你回去把我嫂子看一下也就是了。”
于是,黄百强留下了。
狗旦指使月竹:“去,把东边厢房收拾一下,把床辅扫干净,褥子铺好,让咱哥舒舒服服地歇一晚。”
月竹去东厢房收拾床铺,狗旦和黄百强谝着乳品厂里最近发生的事情。
“哥,你困倦了就休息吧,床铺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月竹说。
狗旦送黄百强到东厢房,安排他睡好后,又回到堂屋火炕上,和月竹并排儿坐到一块。
狗旦嘻笑着说:“刚才咱哥把你搂住,让我看见了!”
月竹说;“是他搂我,又不是我搂他……”
“搂了也不要紧,人家对咱有恩情嘛!”狗旦说着,就嘻嘻哈哈地把月竹扳在怀里,一同倒在火炕上。
黄百强一个人躺在东厢房,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恨月竹,月竹骗了他。说得好好的,今天晚上狗旦去杏花碥走亲戚,要他晚上来她家。可他来了,狗旦却没有去,仍留在家里,这不等于给他们中间加了一个楔子吗?
他也恨狗旦,本应该走姑母家给表弟贺喜,为什么不去呢?是不放心你媳妇吗?怕她跟人胡来吗?专门留在家里监视月竹吗……
恨着恨着,他恨起老天爷了。这该死的老天爷,四十多天一滴雨水不下,偏偏在今天下雨!下了雨,也许阻隔了狗旦的行程,这能怪狗旦吗……咳,反正,老天爷该杀!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黄百强翻了个身,刚准备入眠,却见一个白嘟嘟的身子闪进门来,他吓了一大跳,那身子却“簌”地钻进他的被窝,靠在了他的胸膛上。一声甜甜的“哥!”他听出来了,那是月竹的声音。
黄百强把月竹搂在怀里,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凭感觉,这小巧玲珑的月竹和她那黑不溜球的婆娘相比,味道到底不一样。他那婆娘的皮肤又粗涩,月竹的身子光溜溜的,像抹上了肥皂沫一样,滑腻腻的。一时性起,就扑在了月竹身上,狂风加暴雨,整个厢房都在飘摇……
事情过后,黄百强把月竹揽在怀里问:“是狗旦叫你来的吗?”
“不,他睡着了,我是偷着来的……”月竹把一头香发低在黄百强的脖子底下。
事实上,月竹并不是偷着去的,而是狗旦动员去的。她说这样不好,惹人笑话。狗旦说,在咱们家里弄事,谁能知道。她说有掌柜的在当面,她不好意思。狗旦说,怕啥!我叫你去,你就去,去了,免得怕叔伯哥心慌睡不着觉。就这样,她被掌柜的赶下火炕,掀出了堂屋门。她只穿了一双拖鞋,光着身子来到东厢房。
“以后,还能让我常常见你的身子吗?”黄百强问。
“只要你不嫌我丑,就随便来吧。”月竹说。
一听这话,黄百强把月竹搂得更紧了。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老天爷一直下了五六天。黄百强说,天下雨没法出车,狗旦只好盼雨停,盼天晴。
黄百强一连五六个晚上都在狗旦家东厢房睡觉,从此,再也不说要回家去见娃他妈了!
黄百强每每白天回村上收奶,晚上却跟月竹睡觉。一个多月没有回家跟婆娘亲热时,他那黑不溜球的婆娘冬梅就犯了疑心。
冬梅问过本村的乳品厂上班的另一位职工:“近来,娃她爸晚上还在厂里加班吗?”那职工说:“他从来不值夜班,每天下班后都离开了乳品厂……”
冬梅又问了老三丙坤,丙坤说:“嫂子,他每天晚上都跟我一块儿骑着车子离开工厂,又一同回村上。难道老没睡在嫂子您的身边……”
于是,冬梅就开始监视她的男人。
她发现每天收奶时,她男人总是朝月竹的代销店里跑(她把小商店总是叫代销店)。看看如花似玉的月竹,想想粗粗笨笨的自己,咳,这鬼也知道寻花问柳,他肯定贪上人家狗旦的婆娘了!
这天傍晚,雨住了。冬梅独自一人来到巷口黄百强每天回家必经的大路旁,隐在电房的山墙背后,朝大路上一眼不眨地盯着。还不过半个时辰,黄百强骑着车子过来了。她身子朝后趔了一下,黄百强嘴里哼哼着过去了。她亲眼看见他没有走进南巷,而是推着车子向代销店的房背后走去,然后钻进了售货员的偏门……
冬梅把八岁的小男娃哄睡着后,月亮已经上了中天。星稀月朗,巷子里静悄悄的,人们早已进入梦乡。冬梅扛起自家上竹楼用的木梯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直到代销店的后院墙边停下来。院内有一棵脸盆粗的杏树,枝叶茂盛,树股从墙内伸出来,给墙外的地面上投下了斑斑驳驳的月影。她向院墙周围搜索了一阵,就把木梯靠在了杏树股下边,然后,攀着梯子上了院墙。骑在院墙上,她把院内的摆设齐齐济览了一下,见没有人走动,就攀着杏树溜到了院内。
堂屋是黑的,只有东边厢房还亮着红颜色的灯光。冬梅脱掉鞋子,提在手里,蹑手蹑脚地凑到窗子底下,仄起耳朵朝里边听着。
她分明听见房里边一男一女正在嘻笑。男的问:“妹子,你跟我睡觉受活,还是跟狗旦受活?”那女的嗲声嗲气地说:“跟你……嘻嘻嘻!”
冬梅气不打一处来,立即上前双手拍响门环,并高声喊:“开门!开门!我叫你受活不成!”
听到打门声,屋子里边一阵骚动。黄百强一边穿衣服一边怒骂:“你半夜三更的,来这儿寻死呀!”
“我叫你受活不成!”冬梅又大声喊了一句。
黄百强在屋子里边说:“等我把衣服穿好,不打死你****的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