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翟主任和王政委的介绍中才得知,在他们的仓库现代化操作与笨重的体力劳动同时存在。平时他们只需启开输油阀门,油料就源源不断地流入西藏;但是,遇到特殊情况,他们还要搬搬扛扛来装油运油以至押送油。当然,执行这样的任务要比给输油管线送油复杂得多,困难得多,付出的代价大得多!
几乎每年都有这样的任务落到他们的肩上。
90年代初的一个初夏,由于诸种原因拉萨市场上的煤油供应一度比较紧张,政府正在努力采取措施着手解决。按说这是属于很正常的情况,可是少数不安分守已的人便借机闹事了,还砸了在城里行驶的汽车。就在这时候,两藏自治区通过国家有关部门给青藏兵站部下达了紧急任务:三天内给拉萨运去×××吨煤油。
这么紧急的任务,只能靠汽车把煤油运到拉萨了。深夜,一个汽车团的车队驶进了油库。与此同时,一列火车也把需要进藏的煤油运进了库区。仓库指战员的任务是尽快地将这些油料从火车上的大油罐里倒装到1200个油桶里。
火车上的煤油等着卸下;汽车在等着装货。
当时库里没有分装灌桶的设备,只能采取应急措施,用土办法灌油。他们在一根管子上焊8个口,安上加油枪,逐个地给桶里灌油。虽然是笨重的体力劳动,却是紧张而有次序地进行着。从通讯员到库领导,从职工到家属,全体人员都风风火火地上了阵。这边灌桶,那边装车,库区昼夜灯火通明,机械的轰鸣声,劳动的号子声,把寂静的昆仑山都要抬起来了。
当第一辆汽车满载着煤油驶出库区时,恰恰是次日深夜。他们连轴转地工作了整整24个小时。
1998年春节前夕,西藏那曲、阿里地区降落一场历史上罕见的人雪,出现了大雪灾。平地上的积雪一般都有一米左右厚,山洼里、沟岔里的积雪近两米多。气候急骤下降到零下40摄氏度。雪把牧民的帐篷压塌了,草场也盖得严严实实,不少牛羊被冻死,有些地方的牧民也被冻死了。
酷寒无情地摧残着牧民的生命和财产!
西藏高原急需温暖和粮食!
大年三十日下午,总后勤部给青藏兵站部电话通知,要求他们立即组织车队,给那曲地区运送棉衣棉被、油料和食品。
正在喜气洋洋地准备迎接春节的3个汽车团即刻进入战备状态,抽调了105台技术状况较好的汽车,由兵站部统一组成救灾车从,姬成录副部长(现任部长)带队上路。
西藏自治区副主席带领交通厅、民政厅的领导专程从拉萨来到格尔木,一方面给参加救灾的车队指战员献上哈达表示慰问,另一方面则希望车队尽早尽快地将救灾物资送到那曲。
西藏的灾民在心急火燎般地盼着金珠玛米!
此刻,在格尔木有两个战场与藏北灾区牧民心心相连:一个是综合仓库。刚刚从内地开来一列载着救灾物资的火车在这个库区的站台前停住,仓库政委贾还所、副主任冯加干便带领人马上去卸车——他们的卸车绝不同于一般概念的卸车,实际上是装车,即:
指战员们将火车上的物资扛在肩上,不用挨地又装进准备起程进藏的汽车上。大家把这称之为“对装”。它既省人力,又省事,减少了周转,抢来了宝贵的时间。就是在“对装”的过程中,大家发现那些打成包的被服上都写着“运往张北”的字样。噢,他们马上明白了,张北前不久发生了强烈地震,内地各省市人民捐衣捐物支援眼下,西藏又发生特大雪灾,广大牧民们正处于饥寒交迫中,内地人民为了让****同胞早一刻感受到祖国亲人的温暖,便把准备运给张北地震灾区的衣物调头运往西藏。这实际上是张北灾区对藏旅同胞的无私支援!
李朝福政委在向我介绍库里官兵当时火辣辣的干劲时是这样说的:天气那个冷呀,少说也在零下30摄氏度,穿着皮大衣,戴着皮帽子还直打颤!可是,所有的人都扒掉大衣扛包,一个个头上冒着热汗。库里7个党委常委委员一人包一个车皮、15台汽年,卸车装车责任到人可以装100多台汽车的物资,我们在除夕晚上一夜就卸完装完。完成任务后,凡是参加搬运的人,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几乎都感冒了。这一下卫生所治疗感冒的药告急了,只得临时到格尔木去采购。市里的几家药店听说我们是给西藏灾区运送物资的指战员买药,统统实行优惠价。
另一个与藏北灾区牧民的心相连的战场就是油库了。他们要把130吨柴油灌桶,装上汽车。现场上的指挥员有两个人,政委秦锦川、高级工程师李林沛。其实这里没有多深奥的技术问题要解决,要的是扎扎实实地干活,是毫不吝啬的甩汗水。两位指挥员一个负责组织灌桶,另一个负责吆喝着装车。灌好一批油桶,就用叉子车往汽车上装一批。在热汗伴着寒风里,他们度过了除夕之夜。
第二天,大年初一,百十台汽车组成的救灾车队集中在汽车某团的广场上,兵站部孙传章部长作了出车动员。他要求参加执勤的人员,不丢一台车,不损坏一件物资,安全正点地将救灾物资完好无损地送到牧民手中。
姬成录部长已于大年三十日赶往那那曲,打前站去了。
就在车队浩浩荡荡地行驶在风雪中的时候,油库的指战员们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好长,醒来时已经是初二的早晨。这个春节他们就是这样度过的。
又一个特殊任务,在2000年6月中旬的一天落到油库。
当时,翟振发主任正在格尔木兵站部指挥所一个领导干部培训班学习,文义民政委递给一份来自北京的电报让他看。电文的大意是:我国有一批进口的飞机要在高原演练试飞,望你部将150吨××油料即日运往西藏某地。
文义民说:运油料的列车今明两天就到格尔木火车站,你们的任务是把油料从列车上倒进油罐车。按电报上的要求两天装完,还要负责押送到甘的地。你现在就不要参加学习了,去完成这个任务。
翟振发问:运油的汽车什么时间到仓库?
“这不用你操心了,说不定不等你回到油库,汽车就已经到了。”
翟振发立即给王乐天政委拨通电话,通报了情况。他连饭也没顾得吃就匆匆离开招待所回到了油库。
进库区大门,他果然看到运油的14台地方巨型油罐车已经停在了库区的站台上,王政委和一帮人正忙着做卸车装车的准备工作。
兵站部翟高潮副部长和空军的一位大校在火车专列旁比比划划地谈论着什么。
翟振发更加感到这次任务的重大、艰巨。他马上召集有关人员开会,成立了装油运油领导小组,他任组长,业务处夏宜炜处长任副组长,李林沛高级工程师具体负责技术操作,确保这次任务圆满完成。
这14台汽车原先有装汽油的,也有装柴油的,还有装废油的,现在要装特种油料,首先必须进行清洗。指战员们给罐内灌进航油,反复摇转,洗涮,直到洗干净为止。之后,人钻进罐内,一点一点地把罐壁擦拭一遍。罐内地方狭小,每次只能进去3个人工作,大家轮流着进罐。天热,油气呛人,再加上蚊子飞来飞去地叮咬,人在罐里胸闷气短,干一会儿活就汗流浃背。轮换出来的人浑身都是汗水,喷发着汽油柴油混合在起的气味。一个战士出罐后大口大口地吞着新鲜空气,他说:“快把我憋死了!多亏这是给自己干活,如果是别人雇我干这种活,一个月给5000元也不干!”
期间,翟高潮副部长三次到现场检查油罐清洗情况,询问大家工作中有什么困难需要他解决。当他看到战上们的脸上胳膊上被蚊子咬得起了一个又一个红疙瘩时,立即让每个人戴上防蚊帽作业。他说:人们称这儿是“捉老鼠装麻袋,三个蚊子一盘菜”,战士们大热天在露天作业,一定要做好防蚊工作。可是他自己几次到作业现场来从不戴防蚊帽。大家递给他一个防蚊帽,他说,我只是动动嘴并不参加劳动,戴防蚊帽干啥?你们快点把任务完成早点休息!
14台油罐车按规定时间装上了××油料。
次日,油库派了6个人押送着油料,随车队踏上了漫漫征途。
大校总工程师姚志祥
我和姚志祥大校相识差不多有10年了。他毕业于北京钢铁学院,1976年主动要求上高原来到管线团工作。我俩初次见面时他是管线团副团长兼总工程师。今年他已经57岁了,辞去了行政职务,就剩下一个头衔:高级工程师。我曾在我的中篇报告文学《青藏高原之脊》、长篇报告文学《飞雪昆仑》里,用专门的篇章描绘过他奋战在风雪世界里的辉煌业绩。现在他已经这一把年纪了,是个半休半退的人,仍然不辞辛劳地寒风里走大雪中闯,为输油管线的畅通不遗余力工作着,真让人钦佩!在这里我自然要写新近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我是在姚总的办公室里见到他的。
我说:姚总,现在你的行政事务少了,可以集中精力搞你的专业了。
他回答道:我的专业就是巡线,排堵,抢修管线,保证输油畅通。只要在团里工作一天我就闲不了。
我又问:今年你上线多少趟了?
他说:多少趟?我也记不得了,前些日子我还在长江源头抢修贮油罐呢,如果你早来几天咱们又擦肩而过了!
我开始打量这位终年在风雪中奔忙的老知识分子。我感到他的衣折里似乎还残留着山野的沙尘,那双很旧的皮鞋上似乎还粘着藏北的寒雪。他的脸色十分疲惫,高度近视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人概是因为熬夜的缘故变得红红的。他又给我重复了刚说过的话:我是刚从线上回来的。我说:那咱们就谈谈你这次上线的事吧。我这么一说,他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话语止不住了,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和输油管线的故事。
他说,我每次上线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旧的管线有了故障,我带着人去排除。一是去更换新的设备。来高原26年了,游山玩水对我无缘。老伴问我大昭寺前文成公主栽的那棵唐柳是什么样儿,我说不上来;女儿问我八廓街的起源,我也回答不出来。说起来也许你不相信,拉萨的布达拉宫我都没有认真地看过,匆匆忙忙地走了个过场,什么印象也没留下。
我看到他说这番话时眼里含着遗憾和无奈。是的,青藏高原的险峻和缺氧虽然吓退了一些人,但是,昆仑山玉虚峰的俊美、可可西里飞奔的藏羚羊群、唐古拉山大片的温泉地带、藏北草原成群结队的牦牛、拉萨河谷迷人的风光……吸引了中外多少人的兴趣!
姚志祥为什么只有承受高原重荷的责任,而要失去享受绚丽风景的权利?这,只要我们剖析一下他最近一次上线执勤的前后经过就找到了答案。
在长江源头,沱沱河泵站有5座埋地卧式贮油罐。因为其位于源头的低洼处,不仅雨季积水难以排除,而且沱沱河涨水时水会倒流而来,致使贮油罐常常泡存深水中。再加上贮油罐的入孔盖板密封垫圈破损,测量孔、供油管路阀门法兰盘连接处密封不严,供油管路和出油管路与罐体焊接处的焊缝老化脱掉等原因,积水便渗进或流进罐室中。日积月累就自然而然使贮油罐内积了许多水。
我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这样一个疑问:为什么当初要搞成这种埋地式贮油罐呢?
姚总解释道:再聪明的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失误。当时只考虑到为了满足汽车加油站自流加油的需要,便这样做了。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水源丰盈地区建这种埋地卧式油罐可能产生的后果。
我又问:你们是怎样发现罐内有了积水?
他答:是汽车兵的告状信。他们给兵站部孙部长、文政委写信,也给团里的领导写信,说沱沱河泵站的汽油柴油里有水,车子难于启动上路。有的信言辞相当尖刻,说你们管线团太缺德,油是国家的,汽车是国家的,给油里掺水你们又不能赚一分一毛,这不是故意整我们开车的司机吗?他们不了解情况,误认为我们有意给油里面掺了水。
2000年春天,汽车部队一开始执勤,告状信又不断地飞来。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孙占禄团长找到姚志祥,说:
“老姚,沱沱河泵站的问题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你去调查一下,弄清油里出现水的原因,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团里拍板后你就赶快动手解决。你是老同志,这事交给你我们放心。我和秦政委已经碰过头了,这件事由你负责到底!”
6月初,姚志样只身闯到长江源头,弄清楚了5座贮油罐渗水进水的原因,设想了解决问题的具体办法。他提出两个方案:一是将5座贮油罐吊起来,下面做水泥墩基础;二是改进入孔盖、阀门处以及供油管路和出油管路与罐体连接处的焊接方式,并在入孔处、阀门处各做一个防止渗水漏水的槽式。前一个方案理所当然地被团里否定。设想一下:将贮油罐吊起来,需要租一台巨型吊车,一个小时的租金就是200元,做5个贮油罐的水泥墩要花多少钱,大家认为第二个方案切实可行。不管实施哪个方案,首先必须将罐室内的存油抽掉,才可能清除罐内的积水和锈迹,也才有可能进行焊接。由于是在汽油柴油罐内作业,防止中毒和爆炸就是十分重要的问题了。为此,姚志祥提出了以下安全措施:
清水洗罐,减少油气;在罐室里安装防爆灯;进罐室作业人员必须戴防毒面具,准备好氧气袋;不使用铁制工具作业,以免撞击火花,引起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