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提出要和男兵们换换工作,他们提线,我爬杆架线。开始班长不同意,说,提着线按规定的时间跑到目的地,同样是一种锻炼。但是她见我太固执,只好让我试试看。我要爬杆了,那脚扣戴在脚上怎么像拖着两块大石头一样重?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了一米多高,可是已经使不出劲了,班长喊着加油,让我再往上爬。
我又爬了一米多。这回实在爬不动了,我抱住杆往下一看,啊,好高,真怕人!就在这时,哧溜一下,坐了“电梯”,滑到地上,摔得我好疼。
班长并没有扶我,她让我自己站起来,之后她说了一段至今我都牢记不忘的话:小彭,你现在应该清醒了。提线也好,爬杆也好,都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你呢,失去了提线锻炼自己的机会,也没有抓住爬杆锻炼自己的机会。没关系,失去的机会还会再来,最重要的是你任何时候都要珍惜机会。
听着班长的话,我忽然觉得她跟那夜坐在我床头守着我时一样地关爱我。我的心头又掠过一股暖流。
女兵连的生活总是那么平平淡淡,清早起来整内务,出操,上班进机房,接通一个又一个永远也接不完的电话。但是,我记住了班长的话,珍惜每一次机会,这些看来平凡的工作都能提高我们作一名军人的素质,丰富做人的内涵。我正是在这平凡的生活中逐渐地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女兵。
昆仑山高,高原路长,我没有理由吝啬汗水和脚板。一名真正军人的气质正是在不断锤炼中形成的。我爱走高原上的路。
樊敏说:因为我的任性指导员摔了茶杯:
后来在我当了班长以后,才设身处地地体会到了指导员的关爱。
樊敏(故障台战士,2000年1月从湖北襄樊入伍):
“八一”建军节快到了,连队照例要举行联欢晚会,郭指导员指名道姓地要我和男兵刘勇说相声。为什么选中我们两人呢?这完全是指导员“慧眼识英雄”。我是个高个儿,一米六八,刘勇是矮个儿,一米六,一男一女,女高男低,往台上一站就能把人逗乐。这还不是黄金搭档?
我虽然没有说过相声,还是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在节日里只要能听到大家的笑声,这就是我的快乐。我和刘勇很快就创作出了相声《“款兵”外传》,说的是一个大款青年在军营里成长的故事。后来的问题出在我和刘勇身上。那阵子我们的业务训练任务十分紧张,我每天都要学习话务业务,理论上、操作上都要弄得明明白白,准备迎接即将进行的技术考核。所以我对练相声的事就放松了,想起来时拿起段于看看,更多的时候是扔在脑后。当然这是客观上的原因了,从主观上讲还是我对这次排演不够重视。
离“八一”只剩下10天了,指导员问我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谎说还可以吧!
当晚,我们就在文化活动中心排练。指导员坐在旁边陪着我们,他既是导演又是观众。排练了一遍又一遍,我俩的台词说得总是绊绊磕磕不顺当。直到夜里11点钟了,我们的相声还是说得半生不熟,根本脱不了稿子,甚至越练越糟糕了。刘勇的情况比我稍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那里去。指导员有些生气了,说:你们在下面到底练过没有?我没啃声,也不敢啃声,继续排练。指导员满脸不高兴地坐在一旁,我俩心情很紧张,最后竟然不住地顿住,排不下去了。指导员实在忍耐不住了,端起茶杯走了。他大概刚走出活动中心的门,我就听到“咣”一声,他把茶杯摔了。我和刘勇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咋办。
这一夜,我心里很难受,都怪自己对工作不认真,耽误了事惹指导员生气。第二天我对刘勇说:咱们找指导员道个歉吧!刘勇说,道歉有什么用?相声到时候上不了台,不但指导员生气,全连的同志都会责怪我们的。
我还是找到了指导员,说:“指导员,对不起,我错了!”说着我的眼泪就出来了。指导员抬头望了我一眼,说:擦干眼泪,好好排练相声去!
后来,在“八一”联欢晚会上,我俩演的相声赢得了全场的喝彩,非常成功。大家都对我俩给了很高的评价,可以说赞扬声不绝于耳。唯有指导员一句话也没说。
新兵训练时,指导员又点名让我到新兵连去当班长,临走前他对我说:在新兵面前你就是她们的领导,希望你快快成长起来!
我仔细品味着指导员的话,似乎有点懂,又似乎不懂。
我当了三个月的班长,才真正体会到了当领导的责任感和心境,从而我也设身处地地理解了那次指导员为什么会对我发脾气,摔茶杯。我这个班长只能算个兵头将尾,是全军最小的“官”。但是肩上的责任并不小,全班10个战友的所有事情,我都要挂在心上。如果有一个战友或因想家或因小事与别人发生了口角而闹情绪时,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设法解决她们的思想疙瘩。一度,我感冒发烧,挂着吊瓶,躺在卫生队。但是一听班里有什么事情,就躺不住了,手里拿着输液瓶去看望大家,安排工作。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的脸晒黑了,人也瘦了,整整掉了5斤肉。
我回到了连队,指导员见了面的第一句话就是给我道歉:“樊敏,那天我不该给你摔茶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跟泪簌簌地直往外涌……
沈燕说:我虽然登上了昆仑山,可我并不满足,还想站在唐古拉山上……
沈燕(查号台战士,1999年12月从四川南充市入伍):
我喜欢读文学作品,但是自己不会写文章。有一天,竟然神不觉鬼不知地写了一篇作品——我也搞不清楚它是散文还是通讯,题目叫《我来到昆仑山》。写的是我到昆仑山里收线放线的事。王副连长看了稿子后说写得蛮真实,也有文采。他修改了一下就登在我们连的黑板报上。你别见笑,登在黑板报上的“豆腐块”也算作品?我不是讲文章写得多好,而是说它记述的那件事令我难忘。
那次出外线实际上是—次野战演习。我们4个女兵中就我是新兵,任务是:在昆仑山中的西大滩放线收线,接通单机电话。这之前,这些工作我全不会,或者说半会半不会。老兵带着我教我学本领,我背着“线担”急跑着,跑一路把线撒一路,然后接通单机,最后又把线收起。就这样,反复地跑着,一趟又一趟。收线或放线时稍不小心,手就卡在了线团里,轻者蹭破皮,重者伤筋动骨。我的手上到处都是伤疤,“线担”近20斤重,不但要把线收好放好,还要保证速度,必须在规定的不足30秒钟内接通单机。开始我的速度达不到,老兵们便帮我练习。一次,我把手卡在了线团里面,手背上的皮被撕去了一块,鲜血直流,我怨着疼痛继续操练。
我在当兵前参加过800米、1500米长跑比赛,还是篮球队员,体质很好。这次野外演练能取得较好的成绩,与我这壮实的体质当然有很直接的关系。
我在那篇稿件的最后写道:昆仑山我是去过了,我领略了它的美景,也接受了它严峻的考验。我想,总有一天我还要站在唐古拉山上放线收线,让我那奔跑的脚印留在这座海拔5000多米的山上!
张艳萍说:我就要离开部队了,真留恋3年的军营生活!想站在藏北草原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想喝一次五道梁那有小虫子的小河里的水。
张艳萍(查号台班长,1998年1月从西宁市入伍):
再有两个月我就要退伍了。这段日子里,我把在部队3年来经历的事情齐齐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回忆的过程中我很充实,回忆结束后我心头却空空荡荡的。说句掏心话,在我就要离开部队时,才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热爱昆仑山下这个格尔木,那么热爱连队!
我对连长周强说:我真舍不得离开大家!想留下来。周连长说:你为什么不能在你脱下军装之前这段时间里,为自己的军旅生活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任何一个军人都有脱下军装的这一天,问题是我们是否做到了不愧对这身军装?
我开始回忆我的3年军营生活——
我想起了我们的老连长王应吉。他总是对我们既严格要求,又百般爱护。记得那是6月天,虽然昆仑山巅还积着雪,但毕竟天气开始变暖了。我们新兵背着“线担”跑步,还要爬杆,蚊子咬得胳膊上、腿上起了许多红包。在训练搞得最紧张新兵感到最累的时候,总有人想偷个懒!或放慢步子喘口气,或靠在路边歇一会儿。
这时连长准会大喊一声:“加油!”我爬杆时掉了下来,摔得浑身疼,连长说:“继续上!”好不容易爬上杆后,我害怕,不敢睁开眼睛往下看,连长说:“睁开眼睛来,要不,你这趟杆还不白爬了!”
休息的时候,大家都挤在墙头下的荫凉处,累得满脸淌黄汗:
这时连长买来西瓜切开分给人家吃,他立在旁边“监督”,谁不吃都不行。这会儿你怎么也看不到训练场上王连长那付凶相了,好像换了一个人。
我又想起了我们的王副连长。他留给我的印象是:总是不声不响地走在大家的前面,站在战友的立场为战友着想。一次,掏下水道,他最先跳下去清理污泥,疏通管道。战士们说:连长,这些又脏又累的活儿,就该我们干,你指挥指挥就行了!他回答:谁说的?
我不和你们一起干活儿,怎么指挥呀!你们当中将来有人当了大官以后,一定要记住一句话:袖着手站在劳动者旁边,是没有指挥权的!
我就要离开高原了。我真想在唐古拉山巅站一天一夜,让风雪好好地吹打吹打我;我真想去藏北草原走一趟,看看那里的风光,喝一口那儿清冷的泉水;我真想再去五道梁,在那有小虫的河里洗冼手,甚至舀一杯水带回家乡去!
平平淡淡的3年高原军营生活,现在回忆起来变得那么的有滋有味,那么的令人难分难舍。它是我这一生中最最宝贵的财富。
我相信即使再过上10年、20年,昆仑山仍然牢牢地、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孔元元说:人难免要做错事、错怪人,等你明白过来时却无法弥补了:我很想对连长说声“对不起”,他却听不到我这追悔的声音了。
孔元元(话务班班长,1999年1月入伍,1979年12月出生于山东曲阜):
其实,连我也搞不清楚,我为什么和胡凌就那么合得来,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总是形影不离。她这个人大大咧咧的,对一切似乎都不在乎,我的性格恰恰相反,很内向。我们这两个性格相反的人之所以成了好朋友,这不仅因为我俩同住一个房间,又不完全是因为我俩同一年入伍。最主要的是我和她聊起天来可以掏心里话,高兴时的欢快、苦闷时的牢骚,都能互相倾吐,谁也不必提防谁,而且能得到对方坦诚的帮助。
2000年一开始,我和胡凌就商定一起休假,回到家里后我们将互相到对方家里去串亲戚。她家在江苏南通,我在山东曲阜,相距够远了,这也没有动摇我们互相串门的决心。我也给连长王应吉提前报告了我俩的愿望,希望连里能安排我俩同时休假。连长笑了笑,并没反对。同时我也把自己这个打算告诉了家里人,父母很高兴地等着迎接我和胡凌。
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临到休假时连长只通知胡凌走了,却让我留下了。我很伤心,生连长的气。顺便说一句,我们休假是由连里报告给营里,经营里批准后才实施。胡凌走后,我仍然抱着一线希望,心想,连长即使让我晚两三天走,也能够实现我和胡凌的计划。我几乎天天催问连长,有时甚至责怪连长为什么不积极给上级申请我休假的事。连长说我太不相信他了,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我说,你知道该怎么办,我休假的事为什么迟迟没消息?说毕我极不高兴地一甩门走了。
胡凌走后过了一个星期,我的休假才得到批准。我匆匆忙忙填了休假报告,当天就离开了格尔术。我是怀着对连长一肚子的意见回到家里的。
胡凌等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我说,谢天谢地,我们总算走到了一起。胡凌先到了我家,我带着她走遍了她想去的每个地方,我们玩得好开心。随后我到了她的家,江南风光我是第一次领略,开拓了我的眼界。整个假期我们都沉浸在愉快而轻松的气氛中。我真想劝每个人都应该像我俩这样休假。
回到高原后,我又开始了紧张而有次序的军营生活。这时候我才知道王连长已经调走,他离开高原到内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工作了。同志们告诉我,我休假的事是连长一再给营里报告、并推迟了别人的休假才得以批准的——那段时间连队的人手少,工作任务很紧张。我很后悔,错怪了连长。我很想给连长说声“连长,对不起”,可是他哪里听得到?我很内疚。
人就是这样,一生中总会做错事,错怪人。明明是你错了,你还固执得坚持己见。等你明白过来时,有时可以弥补自己的错误,有时却无法弥补,成为终身遗憾。
我希望王应吉连长能看到我的这番话,这样我心里的内疚也许会减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