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顶部的浮石有着大法力固定,倒是不虞有改换位置之嫌,伍赤芍带着一脸淡然从远处飞来,落在位于第三层的一个空位上。
这里阶级分明,浮石呈锅盖状,顶尖是掌门的座位,其次便是诸位有闲暇的长老,一圈下来足有数十个座位,大多数都空着,只坐着缪缪几人。
第三层则是核心弟子的位置约有几百,其中远近也各有不同,八峰之主最为靠前,该是谁的座位早就各有定论,是以即便伍赤芍晚来了很久也不至坐在角落。
“伍师妹,你刚才带来的人不是孟丽婕认得那个哥哥么?他怎么穿着一身内堂弟子的白袍?”包岳明诧异地传音问道。诸多核心弟子之中也唯有他会主动问这个问题,常年与灵兽打交道的他一来本就性情耿直,二来多与灵兽沟通更喜欢有什么说什么,性子跳脱飞扬、无拘无束。
在飞过来的途中,伍赤芍就已经完成了两个性格的换位,“他已凝出神识,修炼也很快,自可成为内堂弟子。”赤的声音说不上冰冷,但也绝对不算热情。
不过显然她淡漠的回答并没有打消包岳明的好奇心。
“神识?”包岳明惊呼出声,引来周围一片诧异的目光,在这里根本没有小声说话这个概念,一丝丝声音都会被有着不弱神识的众人捕捉到,是以大多交流都是采用神识传音的方式。
包岳明的嗓门可是仅次于锻器府的熊七海,此时一时惊讶竟失声喊了出来,又怎会不引来众人诧异的目光。众人目光在伍赤芍和包岳明之间来回转,似在奇怪为何包岳明会惊呼出‘神识’,而且语气中满是不信。
倒也不是包岳明心境修为不够,而是这个伍赤芍的话太有爆炸性,简直不下于现代中,一个几个月前还从未学过英语的人,现在已经托福雅思全过了给知道的人带来的惊诧。
包岳明很快意识到了他的失态,却并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继续传音问道:“几个月前他不还是一个凡人么?现在怎么会凝练出神识?而且你不是说他没有灵根么,又为何说他修炼快?”这句话问的又快又急,正应了那句话‘好奇心可以杀死猫’。
对于周围好奇和诧异的目光,伍赤芍皱了皱眉,很是不满,一一冰冷的扫视回去,才传音回道:“之前测错了。没修炼便凝出神识的人虽然少见却也并不是没有过,有何值得惊讶的。看来包师兄的心境还有待提升。”
包岳明挠挠头灿灿地笑了笑,道:“这种天资纵横之辈只在传说中,未曾真正见过,是我失态了。不过照你所说此人必是心志坚毅、才能卓绝,为何你没有将之上报门派?”
未等伍赤芍答话,他又一拍脑门,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他表现一番,然后顺理成章地将之引见给师叔他们,是吧?看来今年他们几个可是要输惨了。”
伍赤芍眼角带笑,显是心情很好,对于包岳明的猜测也不置可否,只安排了句:“还望师兄不要将此事告知他人,前些年小妹可是输的家当一空,如今也该一报还一报了。”
闻此一言,包岳明脸上神情复杂,他当然知道前些年是怎样,伍赤芍的偌大一个仙府只剩一个丹鼎撑场面,其中未尝没有他的一份力。若非伍赤芍的丹鼎和灵草他们不怎么用得到,只怕连这些也不会剩下。
说来也可笑,一众核心弟子尤其是他们几个峰的峰主都会好胜不已地打赌,赌自己峰的弟子是否能取得前几名。偏偏伍赤芍又不喜服输,每每被众人言语挑拨几下便会下重注,结果自然是每次都输得很惨。
对于这种事掌门长老们也都是看在眼中的,不过却是毫不理会,甚至隐隐有几分纵容怂恿的意味,相传这个‘优良传统’是历代传下来的,说是为了促进筑基期弟子的相互竞争,有竞争进步才快。
包岳明没再说什么,周围的人却是耐不住了,熊七海一张黑脸笑出朵花,丢出一块八角银盘,传音道:“伍师妹今年可还要赌?听老包刚才说什么‘神识’。莫非灵药峰的弟子中出了个没到凝神期就聚出神识的弟子?”
赤闻言一愣,随即心中又是暗恨包岳明坏事,能坐在这里的又岂会有笨人,尤其是这个熊七海,此人乃是锻器府府主,不知是不是由于常年与地火打交道,性格极为火爆。
但对他还有一个非常精准的评论就是此人的性格有如火药,一点就着,但是不用火去点的时候,一把抓去这火药就能像沙子一般从指缝中漏走。由此可见此人也是不乏圆滑,只在遇到某些憋屈的事时忍耐力比较差。
在座的没有笨人,一鳞半爪可见真章,只从包岳明呼出的两个字,就能判断出事情大体是什么模样。
“怎么?熊师兄怕了?”伍赤芍自是不甘示弱,见八角银盘之中几道神识同时探来便出于相激道:“这个人你也认识,便是几个月前的那个凡人,他才修炼了两个多月,而且没有服用任何增加修为的丹药。不过若是熊师兄怕了,那就不用比了。”说到最后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
“胡说!谁说我怕了,赌就赌,我若是输了我这几年锻的法宝任你选一件。”熊七海须眉皆张,怒气冲冲地吼道。
“哦?是吗,这赌注还真大啊。熊师兄你这招假装发怒对我没用的,阎长老对你的那句评价实在太贴切了,‘面黑易狂,睿智心藏’。我们几人中当属你心智第一了,上次我才发现原来你黝黑的面孔是你最好的掩饰,发怒也看不出来脸是否变红。小妹我这次可是会拿出上次师叔赏我的‘曲竹之火’,此火在炼丹炼器上都有大用。熊师兄若是想要还是拿出些实际的东西来吧。”赤毫不客气地说道。
“嘿嘿。”熊七海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黑脸的好处此时再次体现,便是红脸别人也看不出来,自也无法知道他是否真的羞愧,“好,既然师妹拿出‘曲竹之火’,做师兄虽然囊中羞涩,但也不能拿的差了。前几年在外游历时也曾获有一件艮级异宝,名为‘天清头环’,能增幅三成神识,在诸多方面都有妙用。之前我一直没什么好材料去锻造高品质的法宝,加之有些太女人气,我也就没用过。今天便拿出来做赌注吧。”说罢从腰间的小袋子中掏出一个闪着彩光的雕花镂空青玉头环。
众人都是眼睛一亮,对他们来说增幅三成神识已是不少,在炼丹、锻器、制符、驯兽之中都有妙用,甚至可以做一些当前神识无法做的事。
比如伍赤芍拿到这个头环,原本有些丹药需要更多的神识支撑才能炼制,那么戴上这个头环后原本不够的神识也许就够了,而且平时炼丹也能提高不少成丹率。
况且法宝中辅助法宝本就稀少,能增幅神识的就更是万中无一,这还是他们几人第一次亲见增幅神识的法宝,更是一件异宝,虽然是在异宝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级之中排第七位,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之物了。
赤却是恨得牙根痒痒,熊七海看似拿出这件异宝很肉痛,实则是拿出他不怎么会用得到的东西来换‘曲竹之火’,他赢了自然高兴,输了损失也不算大,毕竟他手中实在没有什么好的锻器材料,空拿着‘天清头环’也无用。
而且之前他也知道了孟丰臣才只修炼两个多月,却还如此谨慎,不愿下大本钱,‘曲竹之火’和‘天清头环’都是有价无市之物,对他们来说称之为无价之宝也不为过,所以即便是熊七海不再拿去其他东西也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对修仙之人来说本就是实用为最,若是用得到而且用处不小,自然花多少钱都愿意,但赤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之前她可是被熊七海赢去好多能增幅火焰之物,如今即便赢了也无关痛痒,实在让她心中憋屈。
其他人却没这种感觉,相反个个都兴奋异常,‘曲竹之火’他们虽然用不到,但赢到后可以拿去换自己所需之物,想必门内有不少核心弟子都是愿意的,而‘天清头环’他们都几乎志在必得了,增幅神识的法宝千金难求,错过不再。
“这件头环我也看着喜欢,也罢我便用这件跟随我多年的三品上等法宝‘悬心明镜’来做赌注吧。”一个三绺长须的中年人开口道,正是那日和熊七海等人一同前往仙府的仙符山府主祁风。
见众人目光齐齐看向他,包岳明苦笑了下,道:“我这可是实在没什么好东西了。有些什么不用的也都卖掉换灵草喂灵兽了。这样吧,若是你们谁赢了可以让府内的一名弟子去我那里签一只灵兽。前几年新捕获了几种灵兽,虽然等级很低,不过有几种可以帮主人汇聚灵力,甚至有一种能辅助修炼神识,对我们来说倒是微不足道,但对练气期的弟子还是助力不小。不过有一点我要提前说,能不能签还在两可之间,我虽然会尽力帮忙,但灵兽本就通灵,能否签到还要看他们的运气。如此一来我若赢了,东西我只取一件,剩下的让给第二名,你们看可好?”
众人转换目光互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一只辅助灵兽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但谁门下没有个喜爱的弟子呢,用来奖赏弟子最好不过,而且包岳明也知道自己的赌注太小,退而求其次只在所有赌注之中取一个也算合情合理。
赤却是知道这是包岳明在示弱和讨好孟丰臣,他可是从她的口中知道孟丰臣修炼很快,而能当得上伍赤芍口中的‘很快’二字,定然是不会比正灵根弟子修炼的慢。
而熊七海等人则只知道孟丰臣只修炼了两个多月,在他们看来孟丰臣应该只有练气期一层,了不起刚达到练气期二层。只因其有了神识,才会让伍赤芍如此自信,但即便是有神识,也改变不了实力的差距。
练气期一层和二层的灵力差距有几十倍,二层和三层足有百倍之多,这千倍的差距一旦产生,即便有神识也无法挽弥补。而且伍赤芍每年都会参加这次小赌,而且每次都自信满满,是以众人也不疑有他。
只有熊七海还稍显谨慎,其他人则是被熊七海丢出的‘天清头环’晃花了眼。由此可见信息的重要度,仅仅两个字‘很快’就足以改变孟丰臣在所有人心中的印象,从而引着他们下了重注。
“既然如此那么还是请秋师妹来做公证好了。”祁风冲着身旁一位穿着一袭素白长袍、手握一柄黑色大剑、面色冰冷的女子说道。
此人赫然正是那日同包岳明等人同去伍赤芍仙府的女子,无剑台台主秋水月,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出人意料地开口对伍赤芍说道:“若是你赢了,可以在他实力足够时送来我无剑台。”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这位冰冷的师妹终年也难得见她说一次话,尤为不喜教导弟子,门下弟子多为自修,虽然答应门内会负责训导刚升为内堂弟子的弟子,但也多半敷衍了事,或者让门下弟子代劳。今日竟主动开口要人,这次显然不会是让弟子代为教导。
不过随即他们又是释然,能在练气期就凝聚出神识的未必天资过人,但绝对无一不是有着大毅力、大决心之人,这样的人无疑很对秋水月的胃口,剑修生活极为清苦,不爱法宝神功、不爱灵石灵兽,一生只需一剑即可,这种道也只有意志坚定之人方能修炼,而且修炼速度肯定很快,威力也大。
众人带着几分羡慕看了伍赤芍一眼,便将目光又转向脚下的道场,此事也唯有羡慕,强求不得。秋水月本就性子冷淡,即使相求也是无果,而且更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她。
不然他们谁都想把喜爱的弟子送去那里磨练一番,让他们见识下什么才叫苦、什么才叫累。
虽然他们吃不了那个苦,但却不表示他们不知道吃苦的好处,这就跟许多父母对孩子一般,自己以前不曾尝试、努力过的事,都想让他们去试试,口中更会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