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朱允炆剑指河北,意气风发的同时,河间府的山林深处,一座土丘的后面,三百余甲胄不整的明军士兵灰头灰面的在这里休息,他们或坐或趟,每个人都是一副疲倦和丧气的神色。有的人身边还能看到武器,有的甚至连甲仗都弄丢了,俨然是一群战败之后落荒而逃的残兵败将。
三天前,北元五万骑兵和万余叛军攻克了河北重镇河间府,自此,除北平,蓟州外,河北全境落入敌手。
燕王手握十万雄狮,却放出消息,北平危急,坚守待援!
耿旋此前在河间府召集了两万卫所部队,然而他的军事才能和他老爹比起来千差万别,耿炳文擅长防守,耿旋呢,河间城守了五天,就沦陷了。
领着七八千残兵败将被数万敌军追杀的狼狈不堪,终于在折损了九成人马后,跳出了追击。
此时土丘后面这一队败军,便是耿旋和张五赵六等人,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惭愧以及不安。耿旋躺在一棵老槐树下,河北的气候一点都没有转凉,让他很困却又睡不着,心里徒然闷得发慌。
经过河间大败以及多日来的疲于奔命之后,他已经与队伍里的兵卒一样,身体与精神上的状况都极其不好,因为所有人都对前途感到担忧。
“哥哥,我们该怎么办?”张五也算是朱允炆身边的老人了,因此并不拘泥于和耿旋身份上的差距。
“唯有往山东济南府去了,唉,也不知道主公现在如何了,会不会遇到危险。”耿旋的眼睛蓦地红了。
“主公吉人自有天相,相信现在一定很安全,我等无能啊,本想为主公立一大功,没想到却败的这么惨。”说话的是赵六。
“且不必唉声叹气了,好歹留下了性命为主公效力。”耿旋握紧拳头,恨恨的道:“可恨这些个叛贼,好好的大明子民不做,要去跟随蒙古鞑子。也怪我,真是小觑了蒙古骑兵的战斗力,被我们打了这么多年,竟还如此的强悍!”
几个队伍里的骨干感慨了一番,还是催促着三百余兵卒上路了。由于是溃逃,粮草辎重早就落在敌人手里,一整天士兵们都没吃什么东西,一个个都无精打采,在灰蒙蒙的森林里六神无主的行走着,活像是一群行尸走肉似的。
路上一旦遇到果子树,士兵们就变成了蝗虫一拥而上,连树叶都不放过。
耿旋每每看到这样状况,都忍不住叹息。唯有告诉兵士们,长孙殿下时刻关心着他们的安危,好酒好肉已经在济南府摆好了,就等着犒劳他们这些忠心的勇士,兵士们这才恢复一点精神,踉跄着往南而去。
与耿璇部队的惨景不同,盛庸此刻在东昌却是战意拳拳,不到二十天的功夫,除了收拢北方溃军,整编吃不上饭的壮丁外,还愣是说服鲁王贡献出自己的卫军六千人,共得兵卒一万八千人,编成三个营。
这些兵卒装备了济南府库中的军械,又得到优先的粮草供应,可谓士气大振,虽然没什么战斗经验,但盛庸相信,立功的机会不远了。
在他的脑中时常浮现出和张安国的赌以及朱允炆信任的神情,胸中豪情大动,日日操练兵马,等待着朱允炆的到来。
朱允炆匆匆踏上征途,并未来得及和张定边告别。寨中探子及时传来消息,说明军撤围而去,众豪杰欢腾不已。徐凌晨更是忘记了被羞辱的仇恨,喜叫道:“这小子果然厉害!”,也不急着走了。
张定边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又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见朱允炆迟迟未归,担心不已,急派出探子打探他的消息。
张安国如期带着三千骑兵赶来支援,但明军已退,得知朱允炆出寨劝退的消息,心中了然,忙要和张定边告别,张定边知他心急朱允炆安危,点头同意,但眼眶竟是红了,张安国也自有些伤感,忍疼上马,拉转马头,下令拨军。
这三千寨兵都是张定边多年来训练出的精锐,一人双骑,冲击力极强,并不逊于朝廷的精锐军队,数年前都交与张安国统辖。
方出密林,前面烟尘滚滚,一队军马急驰而来。
张安国和两个副将都有些意外,实不知何处军马,揣测中,军马早到跟前,竟是一彪蒙古骑兵,人数大概也在三千。张安国兴奋极了,多年的夙愿就是打蒙古鞑子,马鞍还没坐热,竟已送上门来,嗷的叫一声,喝到:“取我锤来。”
蒙古骑兵迅速发现了这支队伍,显得有些骚动。
领头的是一员小将。但见这员小将,身高九尺,猿臂蜂腰,目若朗星,鼻直口阔,看年纪,也就是在十六七的样子,端的像一只小狮子。
他叫博帖,最年轻的上千户所达鲁花赤,被誉为蒙古最有潜力的将星,绰号正是“小狮子”。
博帖眉头微皱,感到奇怪,这一带的明军明明早被打怕了,都已南撤,这次他带三千人马出来,不过为了劫掠附近的小镇村落,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一彪南人。
张安国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一马当先,像只下山的猛虎。只片刻功夫,便已经冲入了蒙古骑兵的阵中,口中不停的咆哮怒吼,大锤呜呜挂风,血光崩现。在他身后,三千骑兵手舞锋利的马刀紧紧跟随。
滚滚的洪流就似一个铁箭头,一路劈波斩浪。
张安国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死在他的锤下,锤头上全都是粘稠的血和脑浆。身上的披挂,也是血迹斑斑。分不清楚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博帖也杀了很多南人,这时和张安国撞在一起,大吼一声道:“大元勇士博帖在此,来将通名,我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张安国杀得兴起,听那蒙古少年高喝,不由一怔。看此人年纪不大,但就气势,应当算是一员猛将。
不过,张安国活了三十年,除了父亲张定边,把兄弟朱允炆,何曾服过谁。眼见这博帖牛气哄哄,心中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一催战马,朝着博帖就冲了过去。
那博帖和朱允炆一样,倒是使一杆银枪,见张安国杀到,也不言语,手中银枪分心便刺。
张安国叫声:“来得好!”举双锤向外一磕,铛的一声就把博帖手中的银枪荡开。紧跟着一锤当头砸下,另一锤侧翼横扫。
而博帖的枪虽被荡开,但就力气而言,这小子也算是人中极品,虽不如张安国,也勉强可以招架。博帖见张安国力大,不敢硬拼,但心中不乱,人在马上一扭身,银枪刷的一转,枪头从肋下刺出,直刺张安国的胸口。
张安国的锤快,博帖的枪也不慢,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张安国心中大怒,撤了锤,双锤回收,两只大锤从两个方向往中间一夹,但听,啪的一声,银枪的枪尖被夹个正着。
博帖猛的一旋枪杆,呲呲的摩擦声震得人耳朵生疼,双手趁势一发力,银枪蓦地一挑,直袭张安国的面门。
张安国侧身闪过,双脚一夹马肋,借助马的冲力,锤击博帖胸口。
两马交错,双方你来我往,足足战了四五十合,博帖气力渐渐不支,又不愿认输,只得仗着精妙的枪法硬撑。张安国看出他的颓势,铿然一笑,叫道,再吃我一锤!”
博帖心中叫苦,却不得不去封挡,就听铛的一声,锤是被荡开了,可这锤上的力气,却震得他双手发麻,险些抓不住枪。
张安国放声大笑:“小鞑子,不错,能接得住我全力一锤,再来!”说话间他手臂用力,锤随意行,蓦地,心中闪过一丝微妙,仿佛抓住了什么,张安国知道,就这一战,竟让他险些领悟了以意御锤的境界。
博帖虎口剧痛,嘴巴一咧,眼看锤子又到了,忙向外再挡。
两百余斤的锤狠狠的砸在了银枪的枪杆上,博帖的双手鲜血淋漓,虎口迸裂,再也拿不住枪了,索性将长枪做投掷用,猛得朝张安国一掷,趁张安国使锤格挡的功夫,拨马便走,马蹄似飞,临走时仍不忘高叫声:“撤退!撤退!”
残留的蒙古骑兵见主将败下阵来,哪敢稍作停留,呼啦啦,丢下无数甲仗兵器,狼狈的去了。
当真来时嚣张去时蔫儿。
张安国举锤止住人马,停止了追击。他思维敏锐,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想想和朱允炆的约定,喝到:“火速奔赴东昌,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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