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如意抱得美人归。才子佳人、郎情妾意,当烛影摇曳中二人磨耳私语时,谁都以为,这份情会天长地久,这份爱会相伴终身,就如同那那段被后人传颂不已的《凤求凰》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纵使是司马相如,也曾有过那停妻再娶妻的念头,但他最后还是在聪慧的卓文君一首妙诗下反省了。袁相如毕竟不是那司马相如,若如是了,这后来的所有事情也不会发生。他心动了,也行动了,花天酒地、彻夜未归被解释为官场应酬,疏离淡漠、满不耐烦被掩饰成公务繁忙,纸醉金迷中早已忘了曾经的一曲倾心、海誓山盟。
姓卓名香雪的女子,看着那一个一个被丈夫接进家门的“妹妹”,心如绞痛,她本就是个柔弱得如菟丝草般的女子,自幼受了《女训》、三从四德的影响,谨守妻德、相夫教子。面对着夫君的冷落、妾氏的欺负和排挤,她一步一步的退让,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夫君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遍一遍的劝慰自己作为一个正室大度包容是必须的要求,可是尽管如此,她的心却还是抑不住的痛,痛得体无完肤,为什么……那曾经幻想过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与现实是那么的遥远?遥远的就像是她陷落在地狱,却梦想着能羽化仙境般的奢望。
九姨娘齐氏有喜了,这是袁家第一个孩子,十一房妻妾,可惜肚子偏都不争气,袁相如至今膝下无一儿半女,这也是他不断娶妾的一个由头,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卓氏听到这个消息后纤弱的身形一震,眼泪不由自主的滚了下来,不,她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啊?卓氏连忙擦干了眼泪,这是天大的喜事呀!家里好不容易有了个子嗣,作为当家主母的她应该高兴不是吗?只可惜……那个怀了孩子的为何不是她?卓氏勉强挂着抹笑带着盒上好的官燕去看望齐姨娘,虽然心中有万分的不愿,可是作为大夫人,她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的。
齐姨娘住的小院里,她记得那满园的阳光特别的温暖,可那一瞬间她却如同掉进冰窟般浑身冰冷,心也凉得像冰块,就连那暖暖的日光也让她感觉全然满眼刺目的疼痛。那是一幅多么温馨、唯美的画面?一脸欣喜的男人半蹲着身子,听着倚在黄花梨木椅上的年轻妇人的小腹,那女人脸上的幸福太灿烂、太耀眼,耀眼得呆在原地的卓氏连上前去打断的勇气都荡然无存,她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那天,齐姨娘挺着大肚子来她的“留雪居”,说是让姐姐尝尝她新做的芙蓉糕,她很意外,她的“留雪居”向来比皇宫里那传闻中的冷宫还要清冷半分。来者是客,她勉强撑起笑容来招待,命人端来她为自己炖的枸杞银耳汤,并着几盘酸话梅和果脯,当是款待,那齐姨娘扶着并未见凸的小腹,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了袁家的子嗣,脸上堆着笑诉说自己怀孕有多辛苦,腰酸腿软、食欲不佳还常常恶心呕吐,当然,更是少不了夫君对她的关心和宠爱。边说边往嘴里含上一枚话梅果脯,又说大姐真细心,知道她最近嘴里总想嚼酸的。
卓氏按在袖子里的手,一直紧紧的揪着内袖,酸?她的心比那话梅更酸,那一句句的似是抱怨的话每一句都像针一般扎进她的心里,全然是一种精神的折磨,是无言的煎熬,她不想听,一个字也不想听,她不会傻到不知道齐姨娘来这一趟的目的。为什么上天待她如此不公?为什么那幸福二字离她如此遥远?
齐姨娘回去后不久,她的夫君突然来了,她听着门外小丫鬟的请安声,原本心中一阵激动,她的夫君、她允下一生的那个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她的住处了,她正急着要整理头发和衣裳,门“嘭咚”一声被粗鲁的踢开,毫无预兆的一巴掌,重重的打碎了她的心如洒落成一地凌乱的琉璃,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正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为什么?她抹着嘴角溢出的一道醒目的红色腥咸,眼神里满是绝望,死一般的绝望。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自小虽不是娇生惯养,却从未受过什么委屈,而今,第一个动手打她的人,却是那个她深深爱着的人、她相许一生的夫君。然后,她知道了,齐姨娘小产了,大夫说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是什么不该吃的?那女人却一口咬定说之前只在她这里吃了些话梅,那么……便是她在话梅中下了什么药吗?原来在他心中,她便是那么一个阴险狠毒、不择手段的女子吗?为什么他不会想想,也许这一切只是齐姨娘与那大夫合谋演的一场戏、想要排挤掉她这个正室呢?又或许另有第三人在背后设计者嫁祸于她以一箭双雕呢?为什么他偏生就认定了这一切是她的嫉妒心作祟弄出的阴谋呢?
连这么点的信任都没有,剩余的还有什么?
她没有解释,一声不吭的颓然垂坐在地上,连一滴眼泪也没有留下,泪,早已流干了,这一切在袁相如眼中却只是默认了。
一张雪白的宣纸飘落在她的面前,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呵呵,她五年来的痴情相许、真心相待、尽心尽力、又逆来顺受,到最后却只换来了这薄薄的一纸休书,她是犯了七出的那一条呢?万念俱灰,她木然的起身推开了门,纵身,从此留雪居的那口井里,常常飘荡着一股浓浓的愁怨!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