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袁家的女人们接二连三的莫名出事了,死的死了、疯的疯了,每死去一条灵魂,那留雪居的井水便红上一分,直到第七个姨娘被人从井里发现,那原本清澈无比的井水,已经红得似刚刚流出的鲜血浓艳诡谲,整个留雪居都充斥着一种刺鼻的血腥味,无论那西风怎么肆意的咆哮,也吹不知那满院子的血污。
整个袁府似乎被包围在一种恐怖的诅咒之中,每个人都陷入了内心最黑暗、阴森的无尽恐惧中,一时人人自危、相互猜忌,有的甚至拼命的想要逃离着座被怨灵所诅咒的宅子,只是袁相如为了袁家颜面,下了死令,封锁宅子,不许任何人走漏风声,因为之前卓氏投水自尽之时,外边的风言风语就不断把矛头直指向他,流言满天飞的后果他深知,为了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地位,他必须如此。
也不是没请过道士来做法,可花重金请来的道者不是进了院子就连忙摆手,连赏金都主动退了逃也似地离开,就是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的摇头摆尾,结果竟被吓得痴了两个,晕了三个。
直到一天清早,一个一身褴褛的瞎子老道拄着拐杖敲开了袁家的大门,毫无头绪的胡言乱语中道破了这件怨咒其中的始终。
原来,那宅子里的诅咒并不是那个含冤自尽的卓姓女子的冤魂,却也并非与其无关。虽无怨灵,却有怨念,这便是那杀人于无形之物。起初这股怨气极弱,只能依附在那口井中、靠着井中的阴气得以维持,后不知得了什么契机,寻着了合适的阴质,又恰巧那阴体的心中亦藏着相同的怨念,遂缠于其身。
它本能的想要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可是没办法它还太弱,但纵使是很弱小,它也能轻而易举的进入其宿主的梦中,它知道宿主在想什么,所有的心思对它来说都不是秘密,它随心所欲的控制着她的梦境,越害怕、越想逃避、越纠结于心的事情便越是残忍的在脑中演绎着无数的重复,在夜梦中饱受精神的折磨与摧残,没有终止的噩梦,夜夜如此、不得安眠,每日憔悴了下去。最后,那个月圆之夜,被怨念寄托的女子终于选择了跳井,留雪居的那口怨井,她是在自己的梦里纵身而落的,因为它指引了她:只要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宿主死了,带着极大的怨念而死,当时,它兴奋的吸取了那源源的阴郁怨气,就像是嗜血的吸血鬼嗅到美味的鲜血一般贪婪的吸取,自然,力量又强大了一分。
这不是开始,自然也不会这般轻易的结束。它从此开始如此周而复始的寻找着与自己有共通的宿主,只要感受到不远之外,有一颗隐晦着或不平、或低郁、或萎靡、或嫉妒、或怨恨的心在蠢蠢欲动,它便立马敏锐的将其选择为下一个目标,就这样,这股怨念越来越大,大到此刻,它甚至已经幻化出人的形态,可以蛊惑人心、可以乱人神智、可以让人性情大变,可以……
“贫道并非妄自菲薄,确实不知破解之法,这怨念如天地间一缕风、一滴水,无形无体、无从破之,为今之计只有……搬家!”那癫道人扔下这么一句丝毫不负责任的话,便骑着一匹三只脚的驴子慢悠悠的走了。留下一屋子还在将信将疑的发愣的主子仆人们,搬家?搬家二字说来容易,可搬家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啊?只是,正如那瞎子道者所言,除了搬家,他们别无他法,这一屋子的人,怕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那小厮倒是一副好口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绘声绘色的说完了整件事,羽渊挥挥手,那小厮才退了下去。
羽涵拧紧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羽渊素来话不多,羽若却似被这宅子里恐怖的气息所感染了,三人眼神交流间总是若有似无的扫视着躺在病床上的暗月,特别是羽渊,直接就拿一种探究的眼神奇怪的看着暗月,仿佛是坚决不能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似的,那小厮所言是否非虚?这故事的真实度有多高?那个故事里骑着三脚驴子的奇怪瞎老道什么人?难道一切真如他所说:无破解之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顿时油然而生。总之,室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
躺在床上休养的暗月自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微妙气氛,她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小厮传来的故事里,什么怨念?无形无体?说的便是那个散发着一种腐蚀气息的白衣女子吧?难怪她每次看到那女子时总是感觉无论自己怎么悉心的看,也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庞,原来,是因为所谓的无形啊!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人,不、应该说她根本不是确切的某个人,因为她是很多很多的闺怨女子心中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怨念凝结而成,只是一个女子的形象,一个浑身散发着无尽愁怨与愤懑的女子形象。那么,那身白衣飘飘、袅袅娉婷的身姿却恐怕也是一种幻想吧!
猛然抬眼,暗月才发现室内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不正常,一旁的三个人都齐刷刷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很奇怪,她心中一拧,他们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拿着怀疑与探究的神情看着她?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失望,那一霎拉,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苍凉。“不……”她干燥的双唇微微颤抖,嗓子里发出的单调声音很奇怪、很……刺耳,不是沙哑,却像是从喉咙最深处撕扯出的音符。
《浣溪沙》
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经年。
一片晕红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倩魂销尽夕阳前。
___纳兰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