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依居
“姨娘,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连累姨娘受委屈了”,孙妈扶着正伸足探向那冒着氤氲热气的大木桶中的汪氏。
“姨母,您别自责了,您还看不出来吗?她刘蕙兰便是存心在找我的茬儿,她明明知道你是我姨母,还那般羞辱您,其实就是在间接羞辱我,好显示她当家主母的位置!”
“姨母的桃儿啊,我怎么会看不明白,只是一想到您受那么多委屈,就替你心疼,你母亲过逝的早,姨母我不能生育,自幼便把你当亲生女儿来待,这世上有几个娘亲能见得女儿受如此大辱啊!都是姨母没本事啊……”
“姨母……”二人说道伤心处,竟抱头恸哭,好一会儿,才止住了落泪。
“不过您得谨慎点,今日您便差点说出口了!”孙妈用袖子抹了把眼泪鼻涕,声音哑哑的说。
“怎么?她刘惠兰有胆子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怕我汪碧桃抖出来吗?当年我身怀六甲,她在安胎药了做了手脚,害得我……幸而我吟儿福厚,捡回了一条薄命,却一直身子薄弱,这辈子更是都不能言语,这都是她,都是她刘蕙兰害的,若不是她,我的吟儿哪会像现在这般身残、苦命又不受老爷待见?我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光景……”说着便又掉起了泪帘,边哭边述,“我自知出身低微没法子与她斗,在府里处处安规守矩、低声下气,自问没一处得罪于她,她却还是对我如此刻薄,明着派红霞、绿雪两个丫鬟来伺候我,背地里却是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可笑乡里亲戚邻居都羡慕我攀上高枝,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尝看到我这时时谨言慎行、竭心提防、不得自由的苦啊!再这般下去,恐怕离灯枯油尽之日也不远了吧……”汪氏掩面,每日盈盈作笑,笑久了连自己都被自己的笑容骗了,满腹辛酸,却只有在此时才能稍微吐出。
“呸呸呸!胡说什么?你才双十年华,正是大好时光,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要是走,也是我这个糟老婆子先去,你还有吟儿呢!吟儿离开你又要怎么办?”
“对呢!我还有吟儿呢!”汪氏如抓到救命稻草……不,应该说是她精神的依托,“吟儿还那么小,我怎么能弃他而去呢?吟儿……呜呜……幸好老天爷给了我吟儿,要不真不知要怎么活下去……”哽咽的声音在“哗啦啦”的水声中,越发显得凄冷和寥落,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汪氏连忙停止哭声,露出一抹温柔美丽的笑容,伸手拈起一片漂浮在水面的芬芳红艳,“今日这玫瑰花瓣儿可真比往日的要香啊!”
那柔媚氲湿的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珠还是水珠……
只是,雾气下那双朦胧的眼睛,忽的飞快闪过一丝决绝和痛恨,她是一个母亲啊,就算是为了吟儿,她也不能再这样窝囊的仍人欺凌、羞辱下去了,谁欺负她母子,她定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这夜,乌云蔽月、寒风飒飒,屋头上的梧桐叶被北风挂的簌簌作响,落了一地的残黄。汪氏睡在床上辗转,怎么也睡不着,听着屋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心中分外的不安,却不知这份不安源自何处,突然“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汪氏吓得一大跳,抬眼却见门外空荡荡的连人影儿都没有,只有呼啸的北风从敞开的大门中迎面吹进来,刺骨的寒冷,只穿着单薄亵衣的汪氏不由的一哆嗦,今夜的风好大啊,莫不是这才十一月便要下雪了不是?屋里那素白色的纱幔和床帷被风吹的不停飘摇,甚至打在自己的脸上,不似往日的柔滑,却生生的抽痛了脸颊,伴着屋外那北风咆哮的声音,汪氏突然感觉的一片阴深,心里竟泛起了丝丝恐惧,她喊红霞与绿雪前来关好门,却发现没人应她。
转头看了眼睡在她身旁的吟儿,小小的脸儿一片恬静安宁的正沉浸在黑甜的梦乡,不由的心底一片欣慰,若非吟儿生下来便是哑巴,恐怕刘蕙兰那个阴险狡诈的女人早就抱去自己养了,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带他。
担心吟儿吸了凉风,汪氏立刻披起外衣便起身去关门,这风确实大,怎么感觉关个门都好像受到很大的阻力?她用力的拴好了门栓,转身却看发现屋内那肆意纷飞的纱幔丝毫没有半丝停歇,她心中大骇,颤抖着双手捂住耳朵尖叫,却发现嗓子里似乎堵住了什么,丝毫发不出声音,而那白色纱幔狂飞的床上俨然坐着一个白衣长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