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的臂由于过度用力拉扯,果真是伤了筋骨,当天晚上回去就又红又肿的像个胖萝卜,春枝怀疑的问起,却又被暗月以不小心摔倒的借口给搪塞了去,幸而谷雨也掩去了方才的失魂落魄,麻利的用热毛巾给她敷了几次,又拿着治跌打损伤的药酒为她细细的涂抹了,方才缓减了几分疼痛。
这一夜,暗月辗转难眠,不仅仅是因为手臂上那如火灼般令人难忍的疼痛,还有那一重又一重遮挡在眼前的迷雾,那个白衣的女子,她到底想做什么?又为何要把自己推下井底?难道真的如同梦中那般,只是一个冤魂要寻个替死鬼好投胎?可直觉又不像是那么简单。她委实该庆幸,今日在她身边的是淳朴善良的谷雨,能在最后一刻夺回了自己的心智,清醒过来拉她出井,如是心思稍微有些歪邪不正的人的话,恐怕她早已葬身井底。这样想着,暗月感觉心底一片冰冷,又一次,死亡距离她如此的近!这一次,她能逃得过吗?面对未知的前路,暗月力不从心的虚弱。
翌日,公子朔敏锐的发现了暗月的异样,咳……也说不上敏锐,是人都看的出,暗月黑黑的眼圈、充满血丝的双眼、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左臂那不自然的僵硬,无一不明显的标示着她此刻的状况很不好。公子朔急忙忧虑的找来大夫,大夫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看着那红肿的胳膊便摇头长叹,“伤成这样怎么不及时医救?这般拖着倒是愈发严重了”然后唤来笔墨纸砚,提笔龙飞凤舞的开了个药方,什么牛膝、地龙、没药、龟板的一口气写了几十味药,
从他的医药箱里取出一套针,忙着为暗月针灸,几十根针同时插在手臂上的各个穴位上,简直像个刺猬,拔下针后,老大夫又从他那医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两粒乌漆抹黑的拇指大药丸子,
“乌漆抹黑”这四个字是暗月形容的,老医者听到这句评价时,立刻对暗月吹胡子瞪眼,一副你很无知的样子对暗月说,“小女娃儿懂什么?这药丸可是老夫祖上传下来的秘方,由几十种名贵的药材制成的,可是接骨通络、活血化瘀、消炎止痛的上品良药,别看这小小的拇指大黑丸,你眼前这两粒就值一两银子呢!”老大夫对自己的祖传秘方滔滔不绝,脸上全然引以为傲的神情。暗月识相的闭嘴,那昂贵的价位把她给吓着了,一两银子可是她半个月的月银啊!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灰飞烟灭了,可见果然她是个很没眼光的人。
拿着碾钵细细的碾碎成沫子,加着散发特殊气味的不知名液体和成黑乎乎的糊状,涂在了暗月的臂上,又是引起一番灼热的痛,然后便用雪白的纱布一层又一层的把暗月的胳膊紧紧的包裹得像个胖粽子,连手肘都一点儿不能弯,于是一阵折腾后,暗月的手臂果然不痛了,因为麻了,就感觉不到痛了!自此,暗月见到背着药箱的医者就会反射性的躲开。
倒是拜臂伤所赐,暗月自此后的几日,不用再受那些“之乎者也”的折磨了,她难得能摆脱奇文小夫子的鬼缠身似的碎碎念,于是乎越发的慵懒了,整日就是如只黑猫般懒洋洋的躺在那藤木椅子上舒服的晒太阳,仿佛过了这几日,她便再没有晒太阳的机会了。
夜晚,暗月也再不出去了,只天没黑就待在屋子里,守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发呆,或是听着谷雨与春枝闲聊八卦。这晚,心儿破例回来的很早,她素来晚归或者直接夜不归宿,三人都已习惯,这么反常的早归倒是让三人的诧异了,只是此时的心儿似乎与往常不一样,她一身疲惫、失魂落魄的掩着面回来,亦或者说是“身心疲惫”,三人见着那平日里高傲的女孩此刻满脸泪渍的模样,着实惊讶,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一直以来都趾高气昂、自觉高人一等的姑娘如此伤心失落?
“心儿,你怎么了?”虽然这姑娘平日里就一张利嘴自恃甚高的得罪了不少人,但出于同宿之情,春枝犹豫再三还是满怀关心的问了句,却不料好心当作驴肝肺,心儿厉声便回了句:“不用你假仁假义,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下你们高兴了吧?都看我笑话了吧?”那失去平日里清亮的沙哑嗓音尖声吼出来的声音,却似厉鬼般刺耳阴郁,毫无心理准备的三个人均被吓得一跳。
“你……”春枝气得狠狠的用手捏拳捶着被子撒气,自骂着自己真是犯贱,好生生的关心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作何,最后故意很大声的“哼”了一声,然后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就不出一声。
谷雨与暗月一对视,倒是心有灵犀的箴口不去理会她,只在一边悄悄的用眼神观察着心儿,心儿此刻已抱膝坐在一个角落里,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一面空墙,面色苍白、眼神涣散,茫然得如同身躯里的灵魂被暗中掉包换成了一个死了很久的灵魂。
谷雨转了转眼珠,似乎了然的笑了笑,然而那笑容里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也难怪,谷雨素来不喜欢这个姑娘,心儿这姑娘,高傲又敏感,还十分的多疑,总是怀疑别人对她的好意,谷雨就尝悄声对春枝说过,她面上摆出高傲无比的样子,骨子里确是个极度自卑的人,却偏偏又爱争强好胜,容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好,如此矛盾着,便形成了这种不讨人喜欢的性格,而这种人看似强硬,实际上却是最受不了打击的了,哪怕任何一个小小的打击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暗月初时听到这番话还不置可否的翻了翻白眼,现在却只能点头承认谷雨说的着实不错。
但泛过一抹暗红的眼底仍是一片疑惑,心儿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让她如此颓然,颓然到自暴自弃、失去自我,若是自己遇到那样的事,又是否会与心儿一般,抑或是比她更甚?
静静好像要感冒了,头晕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