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没有打断她,也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过了良久,谷雨终于停止的时候,她才开口:“说吧!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秋月,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不想那样的!呜呜……”谷雨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了,她双手捂住脸失声的哭着。
“谷雨,我没有怪你”.暗月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平静。
“真的吗?”谷雨身形一怔,手终于松了,露出泪眼婆娑,嗓音却已经哑了。
“谷雨,刚刚……那并不是你造成的!”暗月闭上眼,深吐了一口气,像是想把心中的压抑一泄而尽。
“可、可是……明明、明明就是我亲手把你推下去的!”谷雨似乎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这句她一直想要逃避的话说出。
“告诉我,事情的整个经过好吗?你那时总不会没有任何理由的就要推我下去吧!”明明知道这样直白的问,对谷雨很残忍,她本就一直想逃避,要不然,一开始也不会愣了那么久。不过,为了真相,自己必须这样。
“我……”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谷雨终于开口了,“我当时在洗衣服,抬头看你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似乎在看什么,正想开口问你发生什么了,心里却突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上天待你太不公平了,你看看,好好看看你面前的这个女子,凭什么她的容貌那么俊俏?凭什么她的身姿那么玲珑?凭什么她能得到公子朔的眷顾?而你呢?你一无所有,只是一个卑贱低下的粗使丫鬟,姿色没有、容貌没有,家里只有穷的叮当响的烂赌鬼老爹,一个整日就知道撒泼打骂的老娘,一个好吃懒做的哥哥,你就不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你就不想改变这一切?还是难道你想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永远这么浑浑噩噩的被人踩在脚底过日子?”
“不、我不想!”那个声音句句的刺到她心底最痛的地方,那是她平日里尽力的要掩盖、要逃避的,她甚至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要过的很好,可是……可是心里毕竟还是有不平啊,纵使被她小心翼翼的刻意掩盖了,现在却如同被揭破伤疤般被那么声音毫不留情的刺破了,她只觉得体无完肤的痛,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在心底大喊“不想”。
“那就把她推下去,推下去,你就能取代她了,她的容颜、她的身姿、还有公子朔的抬爱,全部都是你的了,去、去把她推下去……”邪魅又邪恶,像是吹在耳畔的幽幽鬼风,那声音似乎能轻易的蛊惑人的心智,谷雨的心被那声音蒙昧了,脑中只是反复的重复着三个字:“推下去、推下去、推下去……”
“我看着你掉落下去的身影,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我强逼着自己摆脱那声音的桎梏……”
谷雨说完这些时,紧紧闭上双眼,似乎不能面对这一切,暗月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牢牢的握住她的手,她口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平抚谷雨,只能以自己的方式给她力量,她有些后悔逼谷雨说出,让她面对这些,这无疑与比逼迫一个人剥光自己的遮羞,一丝不挂的站在别人面前更残忍,可是……掉下井的明明是她呀!怎么倒换做受害者来劝慰这个推她下水的人?暗月想叹息,却还是没有。相比较这些,最重要的是那个诡谲的声音,莫名其妙的来临,却能轻而易举的控制人的心神,这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太可怕了,而更可怕的是,她此刻对那个声音的来源,那口井的怪异之处等等,一切都依然毫无头绪,
“谷雨,以后咱们晚上不要来这口井了!”
“你……你也觉得这口井很……邪门?”谷雨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字眼,一边怯怯的打量着那口井,越看静越觉得阴深,不由的身子一阵哆嗦。
“我们回去吧!”暗月看出谷雨的怯意。
“好!”谷雨起身。
“今晚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忘了吧!以后咱们谁也不要再提。”
“秋月……”谷雨泪眼朦胧的看着暗月,满是动容,她紧紧拉住暗月的手,却发现暗月手臂的略微闪躲,还有那一阵吃痛的皱眉,突然似想起什么似的,“秋月,你受伤了是不是?怎么样?痛不痛?”
暗月微微摇头,“手扭了而已,不妨事”,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以安抚又陷入强烈自责中的谷雨,她这是造了哪门子的罪啊,居然有一天轮到她来安慰这个平日里素来稳重大方的谷雨。
又问了句“真的没事吗?”,得到暗月肯定的点头,谷雨始才放心,扶着暗月向那门口走去,待踏出了那门口,暗月却突然感觉项后一阵阴风吹过,引得她一阵颤栗,敏锐的转头,却看见院子内的那口井瞬间已经烟雾缭绕,那缭缭烟雾当中,却有一缟白长衣,乌发长披的身影,身姿娉婷,体态曼妙,施施夷的站着那儿,依然是看不清面相,但暗月却觉得她是在冲着自己笑,妖媚又得意的笑,充满了不屑与嘲讽。暗月颤抖着双唇,转身、幽幽的……
谷雨亦回头,看了看毫无异常的留雪居,又看了看身旁面色煞白、手心全是冷汗的暗月,疑虑的皱了皱眉头,亦是转身、毫无选择的……这夜,对她来说,只能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只是自那以后,谷雨再也不去留雪居的那口井,哪怕是白天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