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房间之后,所有人便各按其职的开始去干活,心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拿着扫帚去院里装模作样的“划大字”,春枝和谷雨是一道儿走的,春枝去洗大桶的衣物,谷雨则要去提水。
暗月自是去了厨房的锅灶下负责烧火,幸而今日天气也渐渐转凉,要是大夏天的话,谁受得了整日蹲在灶台下烤火?那还不被变成烤鹅?很快,她发现原来做烧火丫头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站在灶台边掌厨的婶子、大妈们烧个菜却极为挑剔,对火候的要求特别严格,一会儿要大火猛炒,一会儿要文火慢炖,一会儿要炭火细煨,就连炒盘青菜都要两种火候,可暗月初次做这些,哪会懂得怎么去控制火候?一整个下午都在手忙脚乱的点火、添柴、再抽柴……却不是一不小心把火给捣灭了,就是火烧的太旺锅里的菜冒出了糊味,于是在掌厨们的教训和厉喝中,暗月度过了她卖身为婢的第一天,灰头土脸的回到住处,失败!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失败了,连烧个火都弄得如此狼狈,真是愧对生她养她的死去爹娘。
小屋里已经点上了一盏微弱的油灯,心儿不知怎的还没回来,春枝和谷雨都在自给自的揉腰捶背,“张大妈太严厉了,我只不过是衣角上一个小污垢没洗掉,她就一次教训了我半天,唉!”
“我还不是一样?都已经拼命在提水了,她们还嫌我速度慢、说我偷懒,一桶里只打半桶水,怎么不想想,从前院的那口井到后院那么长的一段路,我又没什么力气,那水都是在路上磕磕绊绊的洒了的,能怪我吗?提了半日,我的手臂都快断了。”谷雨揉着手臂,眉头皱的厉害。
……
两人相互抱怨着,听在暗月心里,却豁然了,原来碰壁的不止她一个啊,第一天来,挨骂是正常的,况且那些年长些的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为了日后好管教,给新来的一个下马威尝尝,也无可厚非,若是人家存心想教训你,你做的再好也没有用,鸡蛋里挑骨头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这样下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正当春枝为往后的生活而忧心,谷雨已经倒在床上了,连外衣都没褪去。
“谷雨?谷雨?”春枝推了推,一点反应都没有,“算了,可能今天她实在太累了!”春枝郁闷的摇摇头,若是要她提一天的水,估计她也受不了,春枝低头又看了看自己因为泡了一下午水而泛红脱皮的手,深深的感觉前途无亮。
“秋月,你要去洗澡吗?我们一起吧!”春枝初来唐府仍然有些怯意,固不想一个人去,既然谷雨已经睡了,她只得找那个一直待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女孩儿了,那女孩一直很冷漠的不出一声,不仅仅是面无表情,连瞳孔里都是一潭沉寂如死水,她并没有换上唐府分发的那套天青色婢女装,依然是来时那身如墨的浓黑,好在她本就是负责烧火的,整日只消待在灶下,故而也没人和她计较,她小小的身躯静静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要融入窗外那深深的夜色,像极了一个雕刻得精美、漂亮木偶娃娃,她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好相处,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怪癖,春枝试探着问,心吊在半空很没底,不知道那女孩会不会答应。
呃?暗月先是一愣,她没想到春枝会主动和她说话,随即反应过来,“好”,声音不咸不淡,也没有任何情绪。
春枝显然没料到暗月那么爽快便答应了,也是一愣,这个女孩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触吧,春枝心中猜测着,随即奉上一个灿烂的笑,黝黑的脸上满是真诚与友善,“那我们走吧!”
暗月点头,她也不知为何,只觉得面前这张远远算不上漂亮的脸上露出的那抹笑容却让她感到格外舒服,鲜少有人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呢!
唐府女眷的洗澡处在西院那边的一个小隅,而暗月他们的住处却是在东园的一旮旯里,此间距离不短,若是要抄近路需得经过主人们住的大院:云銮苑,但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绕道,并非这两人体力旺盛,只是府上规定了像她们这等粗使丫鬟无故不得随便出入云銮苑,如此一般,倒远了不少脚程,二人携着换洗衣物等相伴走去,默然无人说话,因是入夜,一路上也没到什么人,只偶尔遇到三两仆人擦身而过,绕过荷塘居,穿过翠竹林,又经过水云涧,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飕飕的如幽灵般回旋在空气中,冒着一股幽幽的寒意,像是有人偷偷藏在身后冷冷的冲着你的脖子吹了一口寒气,只觉得凉进了心底,偶尔远处的林间突然毫无防备的响起一阵凄零的鸟叫声,却是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般的呻吟,格外渗人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