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路的虎豹骑是由副统领茂开甲率领的一支主力部队,虽然茂开甲是张飞的手下败将,肩膀上还留着蛇矛刺出来的一个窟窿,但他的部下此前损耗不多,数量比刘备的突围部队还要多出几百。这场战斗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悬念,只是张飞实在勇不可挡,虎豹骑堪称曹军百里挑一的精锐,竟然没有一人能在他手下撑过一招。再加上突围部队的三千士卒人人死战,血战半个时辰,茂开甲被张飞杀死在乱军之中。突围部队在付出近一半伤亡的代价后,冲垮了这道防线,再往前疾行不到半里,便见到了沮漳河。
沮漳河宽阔的河面在暴雨击打下泛起无数浪花,犹如沸腾,横跨河面的长坂桥就在眼前,只差最后一步了,潘古心头一喜,但突围部队却在桥头前停了下来。
两路曹兵在桥头拦住去路。前面曹纯横枪立马,五百黑甲骑兵在他两边一字排开。居后的另一路规模较小,由百余步兵簇拥着一辆漆黑马车。这些步兵个个身材健硕,清一色装备全身重甲和长柄大斧。那马车便是潘古在罗延天进攻时见过的古怪马车,车厢仍是关得密不透风,散发出森森杀气,车轮几乎没入了一半在泥地中,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竟这般沉重。
再往后,松木桥面所特有的纹路隐约可见,过了桥便是一片空旷。这里是曹军守桥的最后一道防线,看那样子,要过桥必须先踏过他们的尸体。
桥那边是生,桥这边是死。在这生死关头,已经无需排兵布阵,也不需要谁来下达进攻的命令,张飞暴喝一声,打马直奔曹纯,遍体伤痕的士卒们鼓起最后一分力气,紧紧跟在他身后冲向长板桥。在唯一的生路面前,谁不想活命?就连刘备中军的文吏幕僚,也都操起了兵器一同上阵。
“看起来茂开甲是死了,不过你们休想通过我这里。”曹纯死死盯着杀向自己的虬髯猛将,一把将罩在铁甲外的长袍扯得粉碎。转瞬间,他看似文秀的脸庞狰狞起来,整个人仿佛从一潭平静的深湖变做了一座剧烈喷发的火山!
这才是真正的曹纯,曹军最勇猛部队的统领!
“不要堕了虎豹骑的威名,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精锐中的精锐!!”厉喝声中,曹纯人枪合一,如一枚黑色的流星迎向张飞。
“杀!!”五百虎豹骑齐刷刷地平端铁枪,伏低身体,策马进行最后的冲锋。他们是曹纯亲领的旧营骑兵,作为虎豹骑中战力最强、最核心的组成部分,他们每战必打头阵,助曹操攻城掠地,将北方零零散散的大小诸侯统一成为一个强大的王朝,威名令敌人闻之丧胆。在长久的岁月里,虽然虎豹骑规模扩大,人员更迭频繁,但这核心的五百人几乎没有变化,他们相信,只要跟随统领必将战无不胜。
“当!”
铁枪与蛇矛猛烈地碰撞在一起,两匹战马擦身而过,狂烈的冲击力量几乎要把马匹都震倒,对马上的人却似乎没有影响。张飞与曹纯同时旋回战马,再次冲向对方。
两件兵器再次交击的同时,五百虎豹骑与刘备突围部队也迎面相撞。
黑甲骑兵势不可挡地从前排兵卒身上践踏而过,这五百人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但个个武艺高强,骑术精湛,而且经过多年的实战配合,即便是在高速的冲锋中也能保持紧密的横列。一旦冲势因为撞进拥挤的敌群而衰减,骑兵们立刻分散为三人一组的小队,通过精妙的队形互相护住侧翼,将马上长枪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相比之下,本来一直同仇敌忾拼死作战的刘备突围部队,在长坂桥前竟被活命的欲望变作了一盘散沙,兵卒们冲的冲、躲的躲、逃的逃,把阵型抛在了脑后,完全依靠个人意志各自为战,数量虽多,在这五百骑兵面前却不堪一击,只一个照面就死伤狼籍。
纷乱不绝的蹄声近在耳旁,潘古趴伏在地,心脏扑扑直跳,祈求不要有马蹄落在自己和韩飞身上。
他的双手在身下紧张地握着,指节捏得发白,这是他最害怕的情况——任由命运决定生死,自己毫无反抗之力。但没有办法,这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刚见到曹纯部队时,潘古还怀有侥幸之心,因为茂开甲率领的虎豹骑数量更多,都被突围部队打垮了,这回的兵力是三比一,突围部队占优,要突破敌军的防线,应该更加容易才是。
但对方的进攻乍一开始,他就感觉绝不寻常。同样是虎豹骑,曹纯部队无论是主将还是部属,比之茂开甲部队都有很大差别。茂开甲勇则勇矣,用兵却不识变通,把以攻击力见长的骑兵用作构筑静态防线,因此陷入了与己不利的混战,他本人也在乱军中败亡。曹纯则似乎很清楚这点,一上来就亲率骑兵冲锋,不但攻势无比凌厉,曹纯本人的武力更是只在茂开甲之上,枪法神出鬼没,与张飞战了个旗鼓相当。
直到目睹这些骑兵像碾碎鸡蛋一样碾碎了前面的所有人,潘古才终于放弃了强行冲到桥边的念头,一头伏在泥水里装死。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非常正确,许多自恃勇力的兵卒打算强行穿过骑兵队列,但不是被马撞死就是被枪刺死,何况连移动腿脚都很困难,几乎没有再战之力的潘古。他现在要积蓄力量,在两军的夹缝里寻找逃生机会。
刘备和诸葛亮就在潘古伏身位置的斜后方不远处。仍然保持组织、能够接受指挥的只剩下了刘备身边的那三百中军近卫,不过这些近卫手上握有百余把刚打造不久的强弩,射程远、平射威力大、发射频率快,是诸葛亮专门开发出来对付曹军骑兵的新式武器。
紧急关头,诸葛亮的战术指挥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将三百人分为三队,一队弩,两队矛,每队各一百人,排出一个小小的锋矢阵,在虎豹骑声势浩大的冲锋前没有原地固守,而是从正中展开了反冲击。
诸葛亮利用零散兵卒做缓冲,指挥弩兵向正前的骑兵集中平射。他把一百名弩兵又分为前后两排,前排进行第一轮齐射时后排前进并上箭,等前排射完,后排正走到前面变作前排,箭也已上好,立即进行第二轮齐射,反复循环,就达到了弩箭不间断,进军也不停的效果。与此同时,两队长矛兵布置在两侧,抵御侧翼骑兵的进攻。
虎豹骑的冲锋横列拉得很宽,像一张覆盖广阔的大网,阵列的厚度就不够理想了。大网迅速扫过,给各自为战的散兵造成了极大伤亡,但拿诸葛亮的锋矢阵没辙。两边对冲在一起,正对锋矢阵的骑兵纷纷中箭落马,曹纯与张飞激战,自顾不暇,眼看着三百近卫就如一把破网而出的锥子,护着刘备和诸葛亮径直朝长坂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