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陈建民急于赶回去不为别的,他是不放心梁成栋跟那帮小青年鬼混的事情,他还要回去听殷天宝把打探回来的消息告诉他呢。
歌舞厅到了,他付了出租车钱,下了车,直奔那扇门而去。他的内心告诉他,梁成栋正在那里办公,他没在鬼混。如果真是这样,他过去的种种表现,他都可以不同他计较。
等到他进了歌舞厅的那扇门,他惊呆了。歌舞厅里狼藉一片,空空如也。没有了跳舞的人群,没有了音乐的伴奏,好像刚刚被人洗劫过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口气奔到经理办公室,推门一看,幸好梁成栋还在,但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面目全非。还有一人倒在地上,正是殷天宝。
“是什么人干的?”陈建民问道。
梁成栋说:“是一个叫阿虎的人带了一帮人来砸的。”
陈建民说:“等一下,你再说一遍,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梁成栋说:“我听别人叫他阿虎。”
陈建民心里一震,这个“阿虎”怎么会出现在歌舞厅里的呢?看来他的阴魂不散呐?他带着人来砸歌舞厅,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们肯定是冲着我来的。他问:“成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梁成栋说:“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们前脚走你后脚就到了。”
陈建民又问:“这帮人砸完以后朝哪个方向走的?”
梁成栋说:“我和天宝被他们痛打了一顿,根本没机会爬起来,不知道他们朝哪个方向走的。”
陈建民赶紧把殷天宝扶了起来,问道:“天宝,伤得怎么样?要不要送医院?”
殷天宝一见陈建民,立刻哭了起来:“舅老爷,那帮人好凶,见谁打谁,太不讲道理了!我的伤不要紧,都是些皮肉伤,没伤到骨头。”
陈建民点点头,对梁成栋说:“成栋啊,这一次不能怪你,这帮人是跟我过不去。”
梁成栋感到奇怪了,问道:“二哥,干我们这一行的竞争就是激烈,我心里明白,你也用不着安慰我的。”
陈建民说:“我没有安慰你,我说的全是真的。”
梁成栋说:“我就感到奇怪了,他们既是冲你来的,可为啥要砸我的歌舞厅呢?”
陈建民说:“你不明白,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目的。”
梁成栋问道:“二哥,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清楚一点,这个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陈建民说:“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一切都由我来对付。”
梁成栋问:“可我已经叫人报警了,咋办?”
陈建民说:“成栋,你报警是对的,我们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可梁成栋还是不明白,问道:“二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些人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建民说:“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掺和进去了,你就做好你的生意,安分点,少出门,知道不?”
梁成栋有点担心,问道:“要是他们还来捣乱呢?我该咋办?”
陈建民说:“我估计不会了,他们的目的是要把我引出来,不是针对你的。再说你们不是已经报过警了吗?这几天警方会关注你们这里的。”
殷天宝说:“舅老爷,上次你关照的事情我做了,这些小青年就是小混混,是别的歌舞厅老板派过来搅场子的。我跟他们谈了,他们的意思是,梁老板对他们不错,是个好人,他们不该拿人家的钱跟梁老板过不去的。”
陈建民说:“看来这帮小青年是受了别人的唆使了,会不会又是阿虎这帮人呢?”
殷天宝说:“我看这帮小青年跟阿虎好像不认识,当时他们并没有动手,他们是两拨人。”
陈建民问梁成栋:“是不是这样?”
梁成栋点点头说:“是的。”
“后来呢?”
梁成栋说:“这次阿虎他们来砸场子,这帮小青年还帮我阻拦,但阿虎他们的势力太强,结果这帮小青年也被他们打跑了。”
梁成栋把歌舞厅重新整顿了一下,又开业了。自从报了警之后,民警加强了对这一带的巡查,这段时间治安情况有所好转。舞客也陆陆续续回来,歌舞厅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那帮小青年被阿虎一帮人痛殴了一顿之后,从此不再到歌舞厅露面,梁成栋自然省了不少麻烦。
这一日,梁成栋闲下心来,突发奇想:当时我一提到“阿虎”这个名字时,二哥好像震了一下,他肯定清楚这个阿虎是什么人了。现在警方也在查他,我何不趁此机会,出去打探一下,如果能找出这个人来,说不定还真的立了奇功呢。想到这里,他竟然把陈建民关照他不要轻举妄动的话抛在脑后,决定要出去调查一番。主意打定,他叫过殷天宝:
“阿宝,你把场子盯紧点,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殷天宝说:“老板,你放心去办事好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梁成栋吩咐完毕,骑着摩托车出门了。
他漫无目标地在街上闲逛,这里有他的几个朋友,他先向一个服装店老板打听,结果什么消息都没有打听到。他反正也没事情干,又跑到一家皮包店打听,也没打听到什么。他刚想走,那边跑来一个人,是对面街的做面点的伙计,跟他说,昨天是有一个叫阿虎的,在他们店里吃了一碗阳春面,吃完了还叫打包,带了一份回去。梁成栋喜出望外,忙问:
“他朝哪个方向走的?”
伙计用手往东一指:“就朝那边走的。”
梁成栋二话不说,骑着摩托就朝东走。开着开着路面窄了起来,周围也越来越偏僻了,路的两边还出现了农田。他想,已经到了郊区了,这个阿虎到底在哪儿呢?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村庄,一阵惊喜,心里说,那伙计指的就是这里了。
他把摩托车开进村口,迎面走过两个人来。他刚想向他们打探消息,谁知那两人一把把他拽下摩托车,接着就是一顿暴打。
梁成栋不明白那两人为什么打他,嘴里直嚷:“哎哟,不要打了,我又不认得你们,你俩肯定认错人了!”
那两人哪管他叫嚷,继续拳打脚踢,打够了,又把他捆绑起来,拖到一个废旧的仓库里。
仓库里已经有两人坐在那里。梁成栋强睁开血肉模糊的眼睛一看,其中一个他认得,就是那天晚上领着人来歌舞厅砸场子的阿虎,另一个人他不认识,板着脸,坐在椅子上。
阿虎说:“你不是要找我吗?我就在这里。是不是那天砸了你的场子,你不服是不是?你有种上来打我呀!”
梁成栋气得咬牙切齿的,说:“你这种龌龊小人,专门搞下流卑鄙勾当,背后暗算人家算什么东西!”
阿虎说:“看起来你的嘴巴还蛮硬的,还没打够是不是啊?好,接着打!”
那两个人刚要动手,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开口说话了:“且慢!这种无名小卒打死了也不解我心头之恨,不要打了!”
那两个人听他这一吆喝马上退到一边。
那人说:“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吗?”
梁成栋摇了摇头,说:“大哥,我跟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我俩井水不犯河水,我实在不知道为何得罪了你。”
那人说:“你是没有得罪过我,可有一个人他得罪了我,他是我的对头,我跟他势不两立!”
梁成栋说:“大哥,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你说的这个他是谁?他得罪了你,为啥要找我的晦气?”
那人说:“谁叫你是他的妹夫?来人,先把他关起来再说,两天之内如果他不出现,你就自认倒霉吧。”
阿虎在一旁吆喝道:“听到没有?我舅舅发话了,快把他关起来!”
原来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正是郭卫海。
郭卫海从“我归来”饭店逃出来之后,一口气跑到了市郊的一个小村子里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他在这里租了一间小屋,叫阿虎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看看警方是不是还在追查。他心里一直憋了一口气,他当不成厂长以及他后来坐牢受苦,这一切都是陈建民造成的,他心里的复仇火焰始终不灭,一直在燃烧。前几次他的复仇计划都没有成功,他把他的这个外甥骂的狗血喷头。如果警方放松了对他的追查,他决定破釜沉舟,亲自出马,跟陈建民做最后一次较量。这一次他用了‘引蛇出洞’之计,先叫阿虎组织一帮人上门砸了歌舞厅,把动静弄得越大越好,这样,梁成栋肯定会心里不服,找上门来,然后把梁成栋绑架起来,再放出风去,引陈建民上钩。他知道陈建民的为人,为了救他的妹夫,他肯定会来的,只要陈建民来了,他就可以实施他的报复计划。他的这套计划可以说做的是天衣无缝,就看陈建民如何应付了。
其实做人要遵从与人为善的信念,社会上的竞争也是这样,看到比自己有能力的人取代了自己,应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才对。可郭维海不一样,陈建民胜过他一头,他心里就不痛快,非要再胜过他一头,可他又不具备这种本事,这种畸形的心态导致他采用这种极其下流的手段来进行报复,而且不顾后果、不顾家庭,甚至不计成本的进行报复。好好的一个人、一个家庭,被他的这种固执的报复行为给毁掉了。
此刻陈建民正在公司里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他一点也不知道郭卫海正在酝酿一个计划,准备要暗算他。
一大早生产部的郝东就来找他,说是日本方面的订单太多,各个生产车间日夜加班都来不及生产,问他怎么办。
陈建民说:“走,你领我去看看,这到底是咋回事?”
他们来到车间里,果然见所有设备全部都开足马力。生产调度温宜华走上前来,对他说:“陈总,这样干下去肯定不行,你看,工人们在岗位上已经连续干了十几个小时了,人不是铁打的,再这样下去人会垮掉的。”
陈建民问道:“小温,难道就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吗?”
温宜华说:“我们已经把所有能用的劳动力都派上去了,可还是来不及,陈总,得想想办法了。”
陈建民说:“我想起一个办法,你可以试试看。”
温宜华问道:“什么法子,你说说看?”
陈建民说:“我们现在是早、中两班生产,你看能不能再增加一个班次,抽出一批人做夜班,这样是不是能暂时缓解一下生产压力。”
温宜华说:“你说的这个方法我也想过,可我们的人手不够哇,再说,设备无休止的运转,也会超负荷的,万一哪天出现了设备故障那可不得了。”
陈建民说:“小温,目前只能先按照我说的办法做了,人手不够,办公室和后勤人员都可以上嘛,每个办公室都抽一到两个人,让他们充实到生产班组里去,有一个算一个,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上嘛。这件事由你来组织,统一调配人手,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温宜华说:“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先试试吧,目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陈建民走出车间,来到小林健熊的办公室。
小林健熊见陈建民到来,忙站起身来,鞠了一躬,说:“总经理,您来啦。”
陈建民问道:“健熊,车间来不及生产,这件事你知道吗?”
小林健熊说:“我知道。”
陈建民见他还站着,就让他坐下,他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他问道:“这件事如果在你们日本,你们怎么解决?”
小林健熊说:“在我们日本,我们也是加班加点解决的。”
陈建民说:“这不是在打疲劳战吗?这样下去人会垮掉的!”
小林健熊说:“总经理,这种情况比较特殊,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陈建民说:“健熊,我考虑问题的角度跟你不一样,我们不能光治标不治本,应该用战略头脑考虑问题,我在想,我们不是已经有了建厂的成功经验了吗?能不能再建一个分厂,以后就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了。”
小林健熊一听站了起来,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分厂是万万不能再建了!”
陈建民问道:“这是为什么?”
小林健熊说:“建分厂还要再投资,让股东们再拿出钱来,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陈建民说:“健熊,你看我们公司成立才两年功夫,差不多已经收回一半投资了,而且,我们国内的销售渠道还没有开发出来,发展潜力非常巨大。董事会的工作我去做,我想我会说服每一位董事的。你等着,我把刘助理叫过来,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再给董事会写一份报告。”
没过一会儿,陈建民就把刘成民叫了过来,让他执笔写报告。
刘成民是刘成军的弟弟,大学毕业以后就来到了公司。陈建民把他分配到车间里实习了半年,就让他到自己的办公室当了助理。陈建民也没有食言,在公司成立的第二年,他就让刘成军报考了电视大学,学习企业管理专业。
陈建民说:“健熊,我不是心血来潮,这个想法我已经酝酿了很长时间了。我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趁现在发展的良好势头扩大再生产,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小林健熊还是有些顾虑,他说:“陈总经理,现在的土地价格已经不是三年前的价格了,地价飞涨,股东们会不会不肯往里投钱?”
陈建民说:“健熊,地价为什么会涨,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就因为我们国家的投资环境优越,国外的投资者纷纷抢滩圈地,引起土地价格的飞涨。如果我们还在犹豫,失去了这个机会,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小林健熊说:“好吧,报告写好以后我同意签字。不过,我们说好了,董事会那些老古董的工作你去做。”
当天晚上陈建民刚回到家,就接到歌舞厅殷天宝打来的电话,说梁成栋被人绑架了。
陈建民说:“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不得漏掉任何细节。”
阿旺说:“是这样的,舅老爷,今天下午我们老板说出去有点事情,就让我看守舞厅,他骑着摩托车出去了。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有回来。我非常着急,正要出门打听,这时来了一个人,说我们的老板被人绑架了。”
“报信的人呢?他长什么样?”
“他说完话就走了,我心里着急,没看清楚……”
“具体地点知道不?”
“不清楚,他只说从我们这里一直往东走。”
“好吧,你不要着急,让我想想办法看。”
挂了电话,陈建民陷入了沉思。是什么人绑架了梁成栋?如果真的是绑架,绑匪一定会来要赎金的。可是报信的人根本没提要赎金的事情,只是指明了方向。这就怪了,难道是……这些日子陈建民尽碰到不愉快的事情,出门时莫名其妙的轮胎被扎,修车时又被人袭击,害的周世吉被人打断了腿。对,派出所对那五个人审讯过,他们供出了一个叫虎哥的人,是这个虎哥在背后指使他们做的。那么这个虎哥跟阿虎是不是同一个人呢?他们为什么要砸歌舞厅?又为啥要绑架梁成栋?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那么他们的目标就不是梁成栋,很明显就是针对他来的。陈建民把这两桩事情联系在一起,脑子里立即闪出一个人来:郭卫海!看来郭维海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他斗到底了。这么说,郭卫海没有逃远,他只是藏起来了,他一定还在附近的什么地方。尽管警察在到处找他,但在他们之间的较量没有分出胜负之前,他不会轻易离开这个城市的。他心里一阵惊喜,郭卫海啊郭卫海,你做的坏事已经做到头了,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他把这个重要的讯息报告给了派出所。因为涉及到一起绑架案,派出所格外重视。民警小王拿出当地地图,铺在桌子上,根据陈建民提供的线索,先在地图上找到歌舞厅的所在地,顺着歌舞厅一路向东,找到了一个叫丁家宅的小村,拿出一枝红笔,在丁家宅上面画了个圈。
当晚,派出所出动了警力,直奔丁家宅而去。到了那里,他们救出了被绑架的梁成栋,只抓获了两个小罗罗,而郭卫海和阿虎两个人却趁机溜走了。
郭卫海这一次是在作生死之博,他知道对付陈建民不容易,但他还是要赌一次。他放出风以后,知道会有两种结果,第一种结果就是陈建民亲自来寻找梁成栋,这是他所希望的。另一种结果就是出动警察。当他和阿虎两个人潜伏在远处的一间屋顶上观望的时候,发现路上来了几辆警车,知道情况不妙,骂了一句:“陈建民,你这个缩头乌龟,竟然叫警察来,你自己为什么不来?你来了,我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你为啥要躲着我?你一定是胆怯了,害怕见到我是不是?这一次是我赢了,哈哈,你连见都不敢见我,我赢了!”
他跟阿虎两个人赶紧爬下屋顶,悄悄沿着农田的田埂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