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梁成栋被解救以后,警方已明确了抓捕目标,在全市范围内进行搜捕。郭卫海在此地已无立足之处,只得带着阿虎逃到南方一个小城市去了。为了谋生,他和阿虎两个人到处打短工,有时就睡在桥洞底下,浪迹天涯,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陈建民这一段时间终于无人打扰了,每天上班下班,有时逢到休息,孙天英就会打电话过来,约他出去吃饭,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是才放松下来。
宓小芹果然为孙天英生了个儿子,回国以后宓小芹就把洗衣房关了,一心一意帮助孙天英料理公司里的事情,生下儿子以后,她就呆在家里,当起了全职太太。
孙天英现在是滴酒不沾,他说他现在要为家庭负责,要为儿子负责,不能再喝酒了。他为陈建民点了一瓶特加饭黄酒,嘱咐他也要少喝。
“建民,你发现没有?有了儿子以后,我身上多了份父爱,少了许多男子汉的气概。”
陈建民说:“孙大哥,我真羡慕你,妻子回到你身边,又有了儿子,好事都让你占尽了。”
孙天英说:“你又开始嘲笑我了是不是?是的,我承认,当初我的鲁莽差一点毁了这个家,你就在一旁看笑话吧。”
陈建民说:“我怎么敢看你的笑话?我是打心底里希望你们和好,你看,现在这个样子多好,你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叫人羡慕。”
孙天英说:“建民,我发现你也变了,变得能说会道的,我都快不认得你了。”
陈建民说:“是吗?我也变了?我怎么没发现呢?”
孙天英说:“不知你自己察觉没有,你变得圆滑了许多。记得在小工厂的时候,我给你们上课,讲一些组装电表的技术,你那个时候多老实呀,简直老实的像个乡下人。”
陈建民说:“那个时候我刚从农村回城,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是个乡下人嘛。时代在变,人当然也在变,在商场上混久了人就会变通,做事情不能一味死板,要适应潮流嘛。”
孙天英说:“看来你很适应这个潮流,这就印证了那句话了,叫做适者生存。”
陈建民说:“其实在这个潮流中,我们每个人都在找自己的位置,找准了就站住了脚跟,找不准就会栽跟头。”
孙天英说:“建民,你这句话太有哲理了,非常深奥,对你对我都很适用。其实做人也是一样,你要有定位,要有底线,做不到的事情也不必强求。我就是吃了这个亏,差一点命丧黄泉,功败名裂。”
陈建民说:“孙大哥,你不必太伤感,有句话叫做苦尽甘来,你现在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没有遗憾了。”
孙天英问道:“建民,我问你,要是放到现在,你对陈达标之流还那么愤慨吗?”
陈建民说:“我当然愤慨,但我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抗拒,我会灵活处置的。”
孙天英说:“每一个人对金钱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有的人是取之不武,挖空心思。但如欧阳这样的,我却是第一次见到。”
陈建民说:“是啊,当初我们大家都误会他了,把他当做一个负心人看待,可人家呢,还是那样大度。”
孙天英说:“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格,这种人格之间的较量,决定了每个人对这个社会的态度。”
陈建民说:“孙大哥,我发现跟你在一起总有学不完的东西。”
孙天英说:“建民啊,怪不得你们的郭副局长老说你溜须拍马,这是跟谁学的?我可没教过你这一手呀。这种功夫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你们的郭副局长就不喜欢。”
陈建民说:“这也不能全怪我呀,这是我过去当外协员落下的毛病,那个时候我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为了讨到一点活干,求爷爷告奶奶的,把自己当孙子,好话说尽,多不容易啊。到现在这种毛病都改不了。”
孙天英笑着点头说:“看来这是职业病了,要不我帮你找个医生看看?”
陈建民说:“大哥你又取笑我了,人无全人,我正在努力改呢。”
孙天英说:“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出门前小宓一再关照我,让我见到你说声谢谢,现在我替小宓说声谢谢。”
陈建民说:“其实那天我也没有说啥,你打电话找我,我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等到了饭店,一看你俩的架势,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孙天英说:“从那以后,我也对自己做了反省,我这个人就是有点孤傲清高,有些话放在肚子里不愿说出来。如果早点说出来,误会就早解除了。我一郁闷,就一肚子火气,想想钱也被骗了,老婆也跟人家跑了,你现在两手空空,居然还有脸回来找我?我把车开得飞快,本想跟小宓同归于尽的。后来我把车停下了,她毕竟跟了我十几年,我不能这样做。当我走下车来,站在一条大河边上,我想跳下河去,了却此生。小宓的一句话提醒了我,让我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陈建民问道:“是啊,遇到这种情况就该找个知己说道说道,当时有多危险呐?”
孙天英说:“你分析得对,我俩都有错,我有错在先,我不该忙于工作,冷落了她。”
陈建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也是随便说说的,劝和不劝散嘛。”
孙天英说:“那你也要听我的劝,以后酒要少喝,多喝伤身,少喝健身。”
陈建民说:“好吧,我就喝半瓶,半瓶黄酒不算多吧?”
孙天英看着他笑了起来。
陈建民好奇地问道:“孙大哥,你笑什么?”
孙天英止住笑,说:“有时候我会想,我们这两个人间奇葩怎么会走到一起的?我只有一个姐姐,并无兄弟,可我们两个人却相处得比亲兄弟还要亲。”
陈建民说:“这就叫缘分,孙大哥,你别笑,在茫茫人海中,有两个人对上眼了,他俩可能就会交上生死朋友,有的人天天在一起老死不相往来。我们小工厂的郭卫海你认识的吧?他就是个跟我死磕的对头。”
孙天英有点惊讶,问道:“郭卫海我怎么不认得?他的厂长没做成,就迁怒与你,把你恨之入骨,雇人从你背后捅你一刀,整个过程我都在呀,当时我记得还是我打的报警电话呢。后来他不是坐牢了吗?”
陈建民说:“他坐牢以后,老婆跟他离了婚,出狱以后,失去了工作,他就把这些都加在我的头上,更加恨我了。他这个人胜心好强,总想着要出人一头,可又没真才实学,于是把嫉妒变成了恨,不停的找我麻烦,非要跟我嗑出个胜负来。”
孙天英笑了起来,说道:“居然还有这等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看来这个人的人品真不咋的。”
陈建民也笑了,说:“说到人品了,黄阿姨活着的时候,那些和小工厂有外协作关系的单位都竖大拇指的。你也不想想这些阿姨们要文化没文化,要技术没技术,她们凭什么能够活下来?做人就要堂堂正正,我记得黄阿姨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这句话我终生难忘,她说,要想让别人看得起你,你首先要看得起你自己。我们小工厂的人不比别人矮三分,你看低了自己,人家看得起你才怪了。还有,就是要尊重别人,你尊重了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这就是人格。郭卫海倒好,当上了厂长就觉得了不起了,在厂里发号施令也就算了,对协作单位连一个回访都没有。搞到最后人家给他的活越来越少了,最后连职工的工资都发不出了。”
孙天英说:“我早说过,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当厂长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当的。”
陈建民说:“做什么工作首先要端正态度,要站在别人的角度替人家想一想,做领导的就要带领大家一起走出困境,一起走富裕之路,不能光想到自己,你说对不对?”
孙天英竖起大拇指,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建民,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了,今天才真的读懂你了。不过,我真为郭卫海感到可惜,要说他的长相不愧为一流,一米八的个子,身材挺拔,潇洒英俊,他完全可以当电影明星,只可惜生不逢时,可惜了,可惜了。现在郭卫海在干啥呢?”
陈建民说:“他一直在跟我斗,至今都没有承认他失败。如果他光明磊落的跟我竞争,我一定奉陪到底,可他用那种无视法律的下三滥手段暗算我,那就对不起了,恕不奉陪,我有我做人的底线,我只得求助于警方,警车一出动,把他吓跑了。”
孙天英叹息道:“人如果走进了死胡同还不幡然醒悟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陈建民说:“孙大哥,人可不能只看外表,有一回我到外地出差,在车站看见一个乞丐,穿的衣衫褴褛,浑身污垢,双脚盘坐在一个带有四个轮子的木板上,像是个残疾人。我见他可怜,就给了他十元钱。谁知他拿了钱以后,就站了起来,说了一句‘今天够数了,我也该下班了’。他一站起来把我吓了一大跳,原来他的身高比我还要高,脸长得也非常英俊,我完全被他的假象迷惑住了,他把乞丐当成了一种职业。郭卫海是长得不错,可他的内心残缺,比起那个乞丐来,他更可怜。”
孙天英问道:“建民,我俩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的,你老婆有意见吗?”
陈建民说:“她才懒得管我呢,她现在一心经营着复印店,心思都在那上面。”
孙天英说:“看得出来,你老婆也是个强人,如果你跟她调换位置,你不一定能胜过她。”
陈建民说:“别的我不敢说,在农场里她就是我的领导,带领着几十号人,干起农活来一点不含糊,可就是醋心太强,受不了。”
孙天英说:“她是怕你犯错误,当领导的别的不怕,就怕女下属,你说是不是?”
陈建民说:“当领导的心里没有鬼,什么都不怕。孙大哥,今天我一个人喝酒,才喝了半杯就不胜酒力了,不喝了,我也不喝了。今天也不知怎么搞的,心中有无限感慨,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说起话来没边没沿的,就是想找个人倾诉。”
孙天英说:“我俩是同病相怜,我心中有苦闷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你。”
陈建民说:“我还有个过命的朋友,这个人你知道的。”
孙天英问道:“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周世吉?”
陈建民说:“正是。他跟我同一天进的厂,为了支持我的工作,他吃了不少苦,甚至还断了一节手指。可是我不念旧情,竟然把他开除了。”
孙天英说:“这件事我知道,你也是无奈之举,不能全怪你的。”
陈建民说:“当时我是含着泪水把他开除的。他心中虽有怨气,可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非但没有埋怨我,而是挺身而出,帮我挡了暗箭。每次我想起这件事时心里都不是滋味,我亏欠他的太多了。”
孙天英问道:“那你现在还跟他来往吗?”
陈建民说:“由于工作的关系,我跟他已经很少来往了,不过我还有机会补偿。”
孙天英问道:“什么机会?”
陈建民说:“我现在正在争取办一个分厂,董事会那边的工作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假如分厂建成了,那个分厂厂长的位置我给他留着,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去。”
孙天英说:“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为什么不愿意呢?”
陈建民说:“我听倪红霞说,他现在炒股炒得不错,已经赚了不少钱了,恐怕那个小地方人家还看不上眼呢。”
孙天英说:“建民,说到炒股,我现在也炒股了,还赚了一点钱。”
陈建民说:“好呀,你们都瞒着我炒股,只有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孙天英说:“那你也可以抄嘛,说不定你跟欧阳兴一样,也是个炒股奇才呢。”
陈建民叹了口气说:“我没有他那样幸运,再说了,我们企业是不允许炒股的。”
孙天英说:“这么说来还是我们这种私人企业灵活多变。建民,我有个想法,你想不想听?”
陈建民说:“说来听听,我愿闻其详。”
孙天英说:“现在许多企业都想上市,你为何不尝试一下?”
陈建民问道:“做上市企业?这门槛够高的,我们公司能行吗?”
孙天英说:“如果你有这个兴趣,我可以帮你去咨询一下。”
陈建民想了想,说:“股份制?这个想法好啊,回去以后我向局里汇报一下,看看领导们是怎么考虑的。”
这顿饭他们两个谈人生、谈哲理,谈家庭、谈工作,谈了很多东西,一直谈到很晚才惜惜相别。
第二天,陈建民跟往常一样开车上班,来到公司后,停好车,拎着公文包直奔他的办公室。
“总经理早!”一路上总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见面的方式,笑容可掬地点点头,走进他的办公室。
许多从街道厂一路跟着他到这个公司工作的员工,绝大多数都是当年插过队的知青,现在大多都在各个部门或车间当了一把手。
陈建民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让人事部每年有计划的招一批大学生进来,先让他们到生产第一线实习一段时间,再根据他们的自身条件到各个部门做助理。
“小刘,今天有啥安排吗?”他问刘成民。
刘成民翻开工作日志,说:“总经理,今天的日程是这样安排的:上午九点到一车间做生产调研,接着召开班组长以上的干部会议,听取大家对目前的生产状况意见。下午二点钟有个外商要来公司洽谈生意,目前就这些。”
陈建民说:“我晓得了,你帮我安排吧。”
上午九时,陈建民来到一车间,车间主任老包迎上前来。
“包师傅,车间里情况怎么样?”
老包说:“你快去看看吧,里面已经吵起来了。”
陈建民边走边问:“为啥事体吵?”
老包说:“还不是为了赶生产任务嘛。目前已经三班倒了,停人不停机,开足了马力,还是完不成生产任务。”
陈建民对老包说:“走,看看去。”
车间里的一处平时职工休息的地方,挤着十几个工人,正在围着温宜华在激烈的争论着什么。陈建民见状,便站在一旁听他们在争论什么内容。
只听见一个工人说:“温调度,你这样安排太不合理了,我们是有工作指标的,你凭什么把这么多订单上的生产任务都堆到我们头上?这能完成吗?”
温宜华说:“我们公司历来都是根据国外客户的需求来生产的,这样短时间内订单这么集中,这种情况公司还是头一次遇到,我们也在想办法解决,但是我们客户订单上的任务必须按期完成,否则我们将失信于客户,希望大家克服困难,和公司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这个工人说:“公司有难处我们能理解,但我们工人拼死拼活的干活,还说我们没完成生产任务,还要扣我们的奖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宜华说:“扣奖金是根据公司的有关规定,这是公司订出来的,我无权干涉。”
另一个工人说:“你当然无关痛痒,你们坐办公室的也没有生产指标,旱涝保收,又扣不到你的奖金。我们已经连续干了十多天了,到现在没有休息过一天,谁来关心过我们?这样下去,我们也做不动了!”
温宜华说:“生产任务多,这已是事实,不想想办法来完成,成天叫叫嚷嚷管啥用?生产部已经安排了你们三班倒,还叫完不成生产任务,你说得过去吗?”
陈建民悄悄地问老包:“郝东呢?他为啥不出面?”
老包叹了口气说:“他呀,听说生病了,估计今天是来不了了。陈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情啊!得想想办法了。”
陈建民说:“我也没有办法,日本那边不断地向我们要货,最近也不知怎么搞得,订货单一单接一单,而且都要的非常急。”
老包说:“那日本方面是不是也可以停掉一部分?”
陈建民说:“那不行,我们和日本方面是有合同的,日方负责包销,我们负责供应,供不上货,公司就要赔偿,那样的话公司的损失就大了。”
老包说:“那可怎么办呢?人又不是铁打的呀,长此下去,人会吃不消的!陈总,是不是日本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陈建民说:“老包,人家那边的事情我们不要去瞎猜,我们就做好自己的事情。等一会儿我们开会,你把班组长以上的干部都召集过来,我们再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开会的时候,车间主任老包第一个发言。他说:“我先把我们一车间的基本情况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一车间几乎承担全公司一半以上的生产任务,日本方面订单上要的货几乎全集中在我们车间。目前我们的生产线昼夜不停地运转勉强维持供应。现在最主要是人手不足的问题,原来的两班制现在已经变成了三班制,能派上用场的人员全部都上了生产线,车间的所有干部全都顶岗,大家都好长时间没有休息天了,生了病也不允许请病假,这种规定连我们自己心里都说不过去。可是有啥办法呢?情况就是这样的。”
刘成民在一旁把每一个人的发言都记录下来。
陈建民说:“在座的大家都可以谈谈自己的看法,把好的想法、好的建议都谈出来。”
温宜华说:“我有一个设想,可能不太成熟。我想,目前的生产任务几乎都堆积在一车间,全公司的生产能力极不平衡,我在巡查的时候,发现有的车间就有闲散人员。能不能把二车间、三车间、四车间的人员抽一部分出来,支援一车间。”
老包说:“我也有这个想法,可我算老几,我可不敢提啊。”
陈建民说:“可是生产流水线已经满负荷了,人多了反而不好。”
温宜华说:“这个问题我也想到过,人多了可以开四个班啊!我问过过去在纺织厂做过的女工,他们纺织厂实行的就是四四制,每人每个星期可以休息两天,这样就正常了。”
陈建民说:“你说的这个情况我知道,我爱人过去就是在纺织厂工作的。生产任务这么紧张,你们生产部早就应该想到这个问题了,怎么现在才把这个方案拿出来?”
温宜华说:“这个方案我跟郝部长提出过,方案都已拟好了,可是郝部长不同意,他怕打乱了全公司的生产程序,把我提出的方案给否决了。”
陈建民说:“有这样的事情?关键时刻他倒病了,真是岂有此理!”
老包说:“这也不能全怪他。这几天班上有人生病,他坚持自己顶岗,三天三夜连轴转,铁人也支持不了多久啊!”
陈建民说:“自己去顶岗?简直是胡闹!有这样当干部的吗?生产部就是要合理调配劳动力,安排好生产,按时完成公司下达的生产任务。大家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温宜华说:“还有,一车间有的工人提出,他们拼死拼活的干,还要扣他们的奖金,这太不合理了。”
陈建民问道:“有这等事?怎么没人告诉我呢?”
老包说:“公司的规章制度里是有这么一条,没完成当月生产任务的要扣除当月的全部奖金。”
陈建民问:“老包,工人的奖金是你让扣的?”
老包说:“不是我,是郝部长。”
陈建民说:“我知道了。”
会议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大家也没有拿出更好的办法。最后还是陈建民拍板,采纳了温宜华的意见,从其他几个车间抽调一部分人员,组成四各生产班组,在一车间实行三班四组制,解决了一车间工人的轮休问题。
他说:“好吧,既然大家拿不出更好的方案,我们一车间就采取小温提出来的方法。但是有一条,老包你听好了,人交给你以后,你一定要管理好,不能带散了。我不希望大家学郝东,他虽然能吃苦,但这种精神现在不提倡,干部顶在岗位上,这算什么管理方式?现在是什么年代?是科学管理的年代,是生产力飞速发展的年代。每一个干部都要搞好管理工作,提高自己的管理水平。这一点大家要学习小温,她有自己的想法,能大胆管理,做干部就是要这样。说到顶岗,我在外面随便找一个零时工稍稍培训一下也可以顶岗,那么你这个干部作用仅仅只能顶一个零时工用。这个道理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好,散会。”
下午,郝东满脸疲惫地来找陈建民谈心。
“陈总,听说你在会上批评我,说我只能顶一个零时工用,有没有这回事?”
陈建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郝东,你的消息来的挺快的啊,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打了个比方。”
郝东一听便来了气:“有你这样打比方的吗?我知道你的意图,你就是想让温宜华来顶替我的职位。哦,我这样拼死拼活的工作,到头来倒不如一个黄毛丫头了?陈总,你这样说也太偏心了吧?”
陈建民也严肃起来,说:“郝东,我也没说你什么呀?我只是说你的工作方法不对,我没有说错呀。”
郝东说:“我们俩是不是同一天进的街道厂?进厂的第一天黄阿姨是怎么教我们做人的?她说做工作就要踏踏实实,像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卯在哪儿都会发光发热,她是不是这样说过?”
陈建民说:“她是说过的。”
郝东说:“那我做错了吗?我是生产部部长,生产任务完不成我比谁都急,有工人生病了,一时找不到人来顶替,我顶上去了,这难道也错了吗?”
陈建民说:“可你是个管理人员啊,你别忘了自己的职责。”
郝东说:“我没有忘,我不用你来提醒,我知道我的职责是什么,生产任务完不成,那才是最大的失责。”
陈建民问道:“郝东,我问你,是谁让你扣工人的奖金的?你有这个权利吗?”
郝东说:“不错,是我让扣的,生产任务完不成就要扣奖金,这个规定又不是我定的,是公司定的,我把我自己的奖金也扣掉了。”
陈建民说:“真是胡闹,公司规定是完不成生产指标扣奖金,现在按照规定的生产指标早已完成,这奖金不但不能扣,相反还要奖励一车间的工人,下个月就把奖金给大家补发下去。公司的制度是有不合理的地方,我们不都是边干边摸索的吗?好吧,我承认批评你的场合有点欠妥,这样会降低你的威信。不过你也不要把批评你跟表扬温宜华的事情自觉地联系在一起,我说过要替换你了吗?”
郝东说:“这倒没说过。”
陈建民说:“当了干部就不能被批评啦?有不同意见可以探讨,我们对每一个干部的要求应该更加严格。”
“好吧,”郝东说,“我只是谈谈我的想法。”
陈建民说:“我想起来了,在街道厂的时候,你是个先进生产者,为啥?因为你工作勤奋,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我说的不错吧?”
郝东点头说:“是的,那个时候评先进就是这个标准。”
陈建民说:“那个时代,全国劳动模范基本上都是普通劳动者。可现在不同了,除了普通劳动者以外,还有科学家、企业家、医学工作者,这是为啥?因为时代进步了,人们看问题的观念改变了。我承认你是个勤勤恳恳、埋头苦干的好同志,而且做任何事情都有责任心。当初我提名让侬当生产部的部长,就是看中你这一点。可是光凭这一点是远远不够的,坐上这个位子,还要有科学的管理,这是门学问。你的科学管理,是生产力得到提高,这比你顶在岗位上要先进多少倍,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郝东点点头说:“这个自然。”
陈建民说:“你工作态度尚可,欠缺的就是文化科学知识,还要好好的向周边的人学习,要有不耻下问的态度。”
郝东迷惑地睁大眼睛:“不耻下问,啥意思?”
陈建民笑了,说:“这叫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你身边不是有一个大学生吗?”
郝东说:“你指的是温宜华吗?”
陈建民说:“就是嘛,放着现存的大学生不用,就是最大的浪费。”
郝东笑了,如释重负地说:“我说嘛,你不会不用我的。”
陈建民说:“多余,你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郝东站起身来,说:“那你就不用管了,在一个单位里,谁没有几个知己呀。”
陈建民说:“郝东,我警告你,如果我发现你在背后搞什么小团体、小动作什么的,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郝东说:“陈总,工作不顺利,你只会抱怨我们,你怎么不想想,没有我们这几个从小工厂出来的老哥们在背后支撑你,你的日子能这么好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