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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没有嘴的女孩儿

从聚会上回到家,我感到非常疲倦。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吸入了太多的二手烟,我的脑子始终昏昏沉沉,进了家门,我感觉双脚发软,几乎摔倒。我看了看表,已经凌晨2点多了,真够呛,明天还要上班,我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没意义的烂聚会啊?我懊恼地把腿上的丝袜拽下来扔到一边,接着把耳环也取了下来。

浴缸的水放满了,浴室里充满了白色的雾气,我泡在温软的水里,环视四周,在白蒙蒙的雾气中,所有的东西都若隐若现,他们的颜色变得很淡,有时隐在雾气后面变成灰灰的一团。我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我是在别人家泡澡似的。刚才迷迷糊糊的脑袋,现在更加昏昏欲睡了。

这间公寓的面积不算大的,因为是公司的,所以我并没有怎么装饰它。搬过来之后,除了把常用的物品和书籍整理出来,有一部分还装在搬家用的箱子里。公寓有一间客厅,一间书房和一间卧室,让我满意的是,这套房子的浴室相对来说比较大,有时候我感觉它比我的卧室还要大,呆在宽敞的卫生间里能让我感到放松。我不喜欢狭小的卫生间,那总给我一种压抑和不安的情绪。

“拍啦……拍啦……”好像窗外有飞蛾在撞浴室的窗户,翅膀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像大雨之前缓慢不连续的雨点。这应该是一只体积挺大的飞蛾。突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我哆嗦了一下,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心里“咚咚”地猛跳。我把手在毛巾上蹭了蹭,接起电话。

“喂?”

“你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吗?”是岩峰,他的声音很大,周围很嘈杂。

“哦,还没呢。”我有些歉意地说,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我答应岩峰到家之后要给他发信息的,我到家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忘了给你发信息,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感觉头特晕,一到家就忘了。”岩峰在电话里没吱声,话筒里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和轮子在地上急速滚动的声音,彷佛有一缕消毒水和酒精的辛辣味儿飘上了我的鼻尖,我问:“岩峰,你在哪儿呢?”

“张晓斌死了。”岩峰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语气,但我还是打了个冷战。

“什么?张晓斌?”张晓斌活蹦乱跳地在聚会上说笑的情景迅速地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也许是犯了急症?类似心脏病、脑血栓之类的?

“我现在还在医院,正准备回去……”岩峰顿了顿,有点犹豫地说,“你现在方便吗?”

“怎么了?”我感到这件事并不简单。

“医生在张晓斌的胃里发现了东西……”也许是信号不好,也许是他所在的医院门口的风忽地变大了,他的声音抖得厉害,我几乎听不出那是岩峰的声音。

“你没事吧?”我很担心他,在我印象中,岩峰很少有过慌乱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得多的男人,话不多,但是脑子很好用。

“在电话里不好说……”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抽烟。

“那好,你现在过来吧。”反正已经这么晚了,再耽误一点时间也没什么。何况如果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办法睡觉。

放下手机,种种复杂不安的的回忆同时涌了上来,我感到太阳穴“咚咚”地跳着,洗澡水已经变凉了,丝丝缕缕的凉意摇晃着触手,从我的小腿一直蔓延到全身。我不可避免地回忆起那段我不怎么愿意想起的事情——初二的一个星期一,那是帮安白找凳子那天的三个月后,安白又被捉弄了。在她的座位边上围着一群男生,不时地迸发出近乎疯狂的笑声,只见张晓斌笑得最厉害,他一边避开周围男生的哄抢,一边打开刚刚抢过来的安白的铅笔盒——那是过时很久的款式,那种小学时流行的“全自动式”的铅笔盒,皮面上是白雪公主的图案,安白保管得很好,虽然表面的粉色褪了很多,但是很干净。

“哈哈哈!大家快瞧哇!”张晓斌异常兴奋地高高举着铅笔盒,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散发给周围的男生,这些男生争先恐后地拿着安白的文具,好像展示什么稀罕物一样边叫边跳。安白被挤在人群中,虚弱地拉着张晓斌,另一只手徒劳地想从他手里拿回铅笔盒。张晓斌个子高,像个木桩子似的又结实又沉重,他根本不理会瘦小无力的安白,依旧翻着那只铅笔盒,安白的文具很快就发完了,当他打开了铅笔盒的内层,张晓斌的眼睛就像海盗发现了藏宝图一样,闪着惊讶和疯狂的光芒,这光芒转瞬即逝,他大叫起来:“哈哈!大家快来看看!这里有安白妈妈的照片!”听到这话,班上很多没有凑热闹的人也都很好奇地看过去,我担心地看着安白,她厚重的刘海下面,一双大大的眼睛注视着——不,也许应该是瞪视着——张晓斌,我能看出那眼神里有焦急和害怕,还有一种令我不禁颤抖的冷冷寒意。

“恩恩——恩——!!!”安白入学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听见她发出声音。大家瞬时间静了下来,张晓斌也呆住了,他发现了比安白妈妈的相片更吸引他的事,一时间忘了铅笔盒的事。

听到这样的声音,我心想,难道安白不会说话?也许在这方面有什么残疾吧?我不禁想象起安白口罩下面模样,她一定很着急,才会不顾一切地发出声音。可是,如果是发声有残疾的话,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啊啊”的叫声呀,为什么安白的声音就想电影里遭遇绑架的人被胶带封住嘴巴时发出的声音呢?口罩不是像胶带那么紧的东西,应该不至于将她的嘴完全封住啊……

安白缓缓伸出一只手,就像在梦游的人做出无意识的举动一样,无声无息地指向张晓斌,我又看见了她厚重刘海下面闪亮的玻璃球一样的眼睛,我的舌尖紧紧抵着上颚,手心里攥出了汗。安白有节奏地大声发着“恩”的声音,带着声调,好像是在说什么话,谁也听不懂,但是那怪异的声音就像美国恐怖电影里女巫在一边画着邪恶符号一边念动咒语;又像是警匪电影里被绑架的人质在拼命说“你们放开我!你们去死吧!”,只不过因为嘴被封起来,只能用“恩”来代替……我吞了吞口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脑子里嗡嗡直响,一幅想象的画面出现在我的脑袋里:当安白终于停止“呻吟”之后的下一秒钟里,被她的手指直直指着的张晓斌就像一袋面粉一样“砰”地炸开,或者突然七窍流血,慢慢倒下去……当我又去看张晓斌时,我吓了一跳,张晓斌满面油光的大红脸上已经全无血色,被一种死板的灰青色代替,让我想起了黑色相框里的黑白相片。“都上课10分钟了,你们怎么还这么吵!”班主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后门,我们都吓了一跳,“余老师有事不能来上课了,这节课大家自习吧。都赶紧回座位去!”大家又快又静地走回座位,教室里一片挪动桌椅的声音。教室里安静了很长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这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班主任说完那些话之后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后门注视着我们每一个人的背影——这是班主任的惯用手法了。我突然想起上次在黑暗的楼道里,安白在我背后注视我的感觉,明明都是注视,但是感受却如此不同。

张晓斌坐在我的斜对面,他先是老老实实地坐了很长时间,又看见他不时和周围的男生小声说些什么,等班主任离开,张晓斌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我看见他拿着那张从安白铅笔盒里拿出来的照片,和邻座的几个男生嬉笑议论着,一阵阵毫不掩饰的大笑让我心烦意乱,我突然很想再次看到张晓斌那张死灰色的脸。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轻轻地飘过我的身边,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安白!她径直走到张晓斌的旁边,伸手抽走了那张照片,又像幽灵一样转身就往回走。张晓斌一愣,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张着嘴看着安白的背影,就像一只被猎人的枪声吓傻了的熊。教室又瞬时间静下来了,所有的人都盯着他们两个,我有点担心,安白今天一次次地作出引人注意的另类举动,而张晓斌则在今天一次次地在班里遭到别人明目张胆的反抗,而且对象还是自己一直欺负和看不起的安白,这场风波的势头注定是越来越强劲了。这时候,随着椅子在地上猛然划过的尖叫声,张晓斌“呼”地站起来,“蹬蹬蹬”地朝着安白追过来,从后面一把扯掉了她的口罩。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呀”地尖叫了一声——也许是好几个女生,也许还有男生,也许我也不由自主地叫了。

安白鼻子下面一直到下巴底端的皮肤上,平展的肌肤像被擀面杖仔细碾过的面饼,理所当然地延伸着。那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突起或者变色,没有一丝一毫要生长出什么东西的迹象,甚至没有一个粉刺或者痘疤(这时候我居然发现原来安白的皮肤是非常细腻光滑的)。那平展得近乎怪异的皮肤彷佛在宣告着:“难道一定要长‘嘴’这种东西吗?”

张晓斌得意的脸又成了死灰色,像看见了美杜莎双眼的士兵一样,满脸惊恐地钉在原地。其他的同学也全都呆若木鸡。安白只有一瞬间的受惊的样子,然后她默默地捡起地上的口罩,看了看上面的灰土,迟疑了一下,揣进兜里,朝自己的位子走去。

之后的几天,班上的吵闹明显变少了,张晓斌老实了很多。每天一进到教室,就会感觉到一股压抑像灰尘一样扑在脸上,怎么弄都弄不掉。偶尔往安白的位子上看去,她依旧像以前一样,安安静静地低头写着什么东西,戴着雪白的口罩——又一次我忍不住想,也许安白家里有很多这样的口罩,10个?50个?接着,脑海中又浮现了一个晾衣绳上整整齐齐挂着无数口罩的画面。

我刚刚把衣服换好,门铃就响起来了。为了不弄湿衣服,我把半湿的头发用夹子随便固定了一下,又裹了件毛织披肩,走到客厅去开门。

岩峰高大的身影从夜色中闪了进来,带进一股潮湿的冷气和淡淡的消毒水味儿。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黑色的高领毛衣衬托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型,一张硬朗的嘴巴紧紧地闭着。他脱下皮鞋,换上我摆在门口的男士拖鞋,把大衣挂在衣架上。等我把热咖啡从厨房里端出来,放在茶几上时,他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我了。岩峰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中关系最长久,也是最暧mei的一个,我们之间既是朋友,也是非正式的恋人,有时候岩峰会来过夜,但我们从来都没有正式地约会。

“我把钱芳送回家才过来的,所以有些晚了。”岩峰喝了一口咖啡,他好像很冷。

“钱芳怎么样?”我想,要接受男朋友死去的事实,那一定是一段痛苦又漫长的过程。

“不太好。”岩峰说,“我叫荷野丽留在她家里陪她,她的精神快崩溃了。”

“张晓斌当时是怎么个情况?我走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么?”我记得我提前告别离开的时候,张晓斌还在桌上呼呼大睡,那张胖脸上的肉跟着他的鼾声一起抖动的样子就像熟睡的沙皮狗。

岩峰往后陷进沙发的深处,说:“正聊着,张晓斌突然大叫一声,用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脖子,脸憋得通红,他好像喘不过来气似的,眼睛都鼓起来了,双脚在桌子地下乱蹬乱踹。我们赶紧打了120,接着张晓斌就休克了。”

我想象着当时那慌乱的场面,肥头大耳的张晓斌抓着自己的脖子,好像噎着了似的“呜呜”地呻吟着,因为他剧烈的扭动,桌上的餐具全倒了,还有一些被撞到了地上,接着是女人们的尖叫声和男人们的吼声,张晓斌徒劳地张大嘴巴喘气,却无法得到一丝氧气。

“送到医院之后才不行的?”我问。

“恩,抢救了3个小时吧,我们等在外面,我看到钱芳的脸色特别不好,我知道她是在担心张晓斌,刚想安慰他,她突然很激动地抓着我的手说‘我看见了!是安白回来了!她今天和我们一起吃的饭!’我觉得后背直发毛,而且今天在饭店上洗手间的时候……”岩峰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我说,“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

一股恶寒像藤蔓一样爬上我的后背,我想起今晚在饭店走廊上感受到的那种注视,冰冷的像钉子扎在我脖子上,像几年前,在漆黑的楼道里,安白注视我的那种感受。

“宣告死亡之后,医生告诉我们,在张晓斌的胃里发现了……一个东西,”岩峰的眼睛盯着咖啡杯,好像在对咖啡杯说话,“我们当时互相看着,脸色都特别难看——我现在的脸色可能也不怎么好。”他今晚刚进屋时的脸色确实很不好,好像一晚上都呆在冷藏室里的人,连嘴唇都没有血色。我说:“你等等,我再去倒一杯。”他摇摇头说:“不用了。”

“你知道,今天晚上聚会时张晓斌突然提到安白……这么多年以来,他是第一次提到她,而且是那么一本正经地……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而且提什么事不行,为什么非得提‘铅笔盒’的事呢?”

我的脑子里不停地转着,那只粉色的老式铅笔盒,还有那张又皱又旧的全家福,还有安白没有嘴的脸,一股哀伤和沮丧感莫名地袭来,让我浑身忽地一阵战栗。

“到底发现了什么啊?”我问道,也许我也被岩峰的情绪感染了,我的声音也有点发抖。

“是……‘口罩’……”

我的心就像被谁揍了一拳似的,紧接着,我感到背后密密麻麻的无数个毛孔全缩起来了,屋里的温度好像骤然下降了20度。

“那口罩是白色的,跟当年安白戴的是一模一样的。钱芳当时差点晕过去,我后来把她扶上车的时候,她像筛糠似的一直抖个不停。”岩峰没有看我,而是继续说着。

“黎月,你说说看你的看法,张晓斌怎么会吃一只口罩呢?他今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事先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这么大的异物,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感觉不到呢?”岩峰有点激动,几年来,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从没有见过他激动的样子。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用他单眼皮的眼睛看我。

“我不知道……”我拽着毛织披肩往身上又裹了裹,此刻我满脑子全是安白的身影——她白色、大大的口罩;厚厚的黑色的刘海;像木偶娃娃一样闪亮的玻璃球一样的眼睛;疯狂的呻吟声;怪异的举止还有像案板一样平展的“嘴”……

“……会不会是安白……”我缓缓地说,嘴巴突然变笨了,因为这是一个大胆的、荒谬的猜测,“她……她把张晓斌害死了。”

岩峰没说话,他不是一个轻易下结论评判的人,他的嘴巴虽然没动,但是思想一刻都没有停。他从不否定人活着赞同人,只有当他自己证实了,才会下结论。但是,我的这个猜测看起来一点很多,安白已经失踪很多年了,她就算是要复仇,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她完全可以提前几年就把当年害她的人都杀了。除非……她有什么非办不可的事……会是什么事呢?学习巫术?或者到什么地方修炼特异功能?或者这几年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一个小屋里思考复仇计划……我脑海中出现安白坐在一个灯光昏黄的简陋木屋里,眼睛里闪着疯狂阴郁的光芒,拿着笔急速地写着杀人计划的画面……

“这件事确实古怪,我暂时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安白在复仇吧。”一说出这句话,我顿时感到从脚心泛起一阵凉意,房间里似乎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和影子,但当我想要看清楚时,又像烟雾一样消失。安白没有任何含义的大眼睛在我的眼前一眨一眨的,它好像要传达那些无法用嘴表达出来的话语。

“复仇……也许吧,”岩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时张晓斌他们的确闹得太过火了,但是,已经好几年了,人都是会变的,现在晓斌已经成熟多了。有时候他还跟我们说,自己初中的时候太坏了。”

“哼”,我从鼻子里发出声音,不屑地说,“对于他来说,初中只是有点淘气的男孩,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都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对于受害者来说,他们所受的心灵上的打击和阴影将困扰他们一辈子,他们已经无法改变自己的创伤,也无法原谅那些带来创伤的人。”

岩峰看着我,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温言道:“黎月,我知道你……

“岩峰,”我打断他的话,以免听到他的下文,我不怎么喜欢回忆,“人们总是喜欢用各种借口为自己开脱,人们也总是喜欢用各种标准去衡量人、判断人,但是他们不知道,那些借口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把他们的错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这样能让他们自己好受一点,但是被他们的错误伤害的人,又该找什么借口让自己好受一点?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去衡量人、判断人的‘标准’,只是他们自己定的标准,一只狮子看一只海豚的标准是什么?狮子理解不了海豚的生活习惯,也不明白大海的感觉是什么。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对于你重要的事,未必对我重要,我在意关注的事情,你也未必会感兴趣。所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是荒谬可笑的,不要老是想‘这个人怎么这样,为什么会那样想’——因为他和你不一样啊!不能因为你这样想,就要求别人都和你想得一样。”我越说越激动,因为说得太快,有点缺氧的心脏猛烈地跳动,太阳穴也直发烫。

“黎月。”岩峰低头轻轻拉住我的手,放在他腿上,用拇指轻轻地摩挲。是啊,大学发生的那些事,他是最清楚的。

那些像发臭的沼泽里腐烂的尸体一样哀怨、压抑的回忆。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闭上嘴巴,只听见自己的心脏还在“咚咚”地猛击我的胸口。走开……那些腐烂的滑腻腻的味道,还有那些柔软带着刺和毒的藤蔓,它们又要勾住我了。“今天晚上我住下来吧。”岩峰温柔地说,他一直彷佛冻僵了的脸上此刻有了柔和的轮廓。

“恩。”我点点头,发现我的眼睛周围都是泪。

半夜里我醒了,岩峰躺在我旁边,睡得很沉,我把手抚上他光滑结实的胸部,轻轻地亲了亲,他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翻身抱住我,下意识地拍拍我的背,意思是说:“好了好了,睡吧睡吧。”手刚停下没有一秒,呼吸声就又变沉了。但我还是没有睡意,我用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一会儿摸摸他的脸,一会儿摸摸他的肩膀,一会儿又把鼻子凑过去闻闻——岩峰的身上总有一种好闻的味道,他自己浑然不知,我却每次都可以闻得到,那种既不是香水,也不是肥皂,也不是洗发水的味道,想小时候玩耍时闻过的一种问道,又像是夏天空气里的泥土和青草香,特别温暖和香醇。

我轻轻掀开被子,懒得找衣服——一定又被岩峰扔到哪儿了,谁知道呢?说不定在被窝里谁的脚下也有可能呢。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小小的胸部****裸地暴露在外面,这时,我脑海中突然浮出两个字来——“尸体”,验尸官验尸的时候,不就是这样赤裸裸的?我急忙定了定神,心里骂自己:“白痴,那洗澡的时候也是验尸啦?”正要低头洗脸,却听见客厅里传来有人走路的声音,而是使穿着拖鞋,因为声音很绵软——“啪啦、啪啦”。我知道那不是岩峰的声音,岩峰总是大步走得很快,但是这个声音是轻轻的,很慢的,然而这种轻轻的声音又不像是故意悄悄走动,而是好像小孩或者没什么力气的人在走动时的声音,好像这声音的主人随时都能飞起来似的。

“是岩峰吗?”我鼓足力气大声问道,同时伸手把门反锁上。这是为了壮胆,如果是小偷,可以被吓跑,如果是别的什么——运气好的话,可能也会离开。

声音顿时没了,我感到我的心不是在胸口上跳,而是在嗓子眼儿里跳,在脑袋里跳。我转过身,死盯着门上的小块磨砂玻璃,想象着有一个白白的影子慢慢显现,然后浴室门里面的反锁扣“咔”地转了一下,接着慢慢被人从外面推开……

突然,我感到身子一动也不能动了,一股巨大的恐惧就像老狼叼兔子一样,把我牢牢咬住——门没有开,但是镜子里除了我之外,却多了一个人!更糟糕的是,这个不速之客不仅仅是出现在镜子里,她现在就站在我身边!我既不敢把头扭向镜子,也不敢把头扭向那个人,我僵直在原地,嗓子发紧,一声也叫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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