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自那日与上弦一番对话后,每每见他,我心中总是徒生一股莫名的心虚,就像是那凡界老实巴交的书生不小心窥见了姑娘家洗澡,然后再见姑娘时的那种尴尬和窘迫。
但也因那一席话,我更觉着这****不是个好东西,它教凡界无数多的人宁愿化作三途河水中浇灌曼珠沙华的一滴血露,教那九天娘娘座下的青鸾仙童为此红了脸皮,记恨我到如今,竟也教那性子平善的上弦执念了五千年,只为了个不会发芽的劳什子花。所以说这****的玄机,我还是勿要妄想尝试去参悟了。
我负手立于念桥之上,俯视着百丈高空下的冥界。小鬼们的鬼影时不时会从我府邸前飘过,这时我忽心生出一句凡间的俗话来,高处不胜寒。然我还不觉着寒冷,头顶处便忽冒出一股仙气,搅断了我的思绪。
抬头一望,便见那涅槃宫上浮着一朵暗红色的五彩祥云,那祥云之上立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仙。幻彩流光从这位仙家的周身附近不断四射而出,登时将整个涅槃宫照耀得流光溢彩,华美难收。
我隔着几百丈的距离,仰首对着那五彩祥云上的仙家笑着,曰,“金凤仙子,今个儿刮东风了不是?您倒是许久不曾探望我了,今日之谒,可让陨若这地儿蓬荜生辉了。”
不过须臾,那原本还是高高在上的仙子,已经到了我的跟前。
仙子大人不愧和我同为神鸟一族——这长了翅膀的,果然就是飞得快。
金凤仙子从那五彩祥云上慢悠悠走了下来,步伐优雅得很。那小巧的莲足着一双金蚕丝绣成的红锦缎绣鞋,显得煞是高贵。金凤素喜红色,身上穿着的,脚上踏着的,都是些红彤彤的物件——就连她踩着的祥云,也是暗红色的。
“陨若,几百年未见,你这嘴儿,倒是愈发甜润了。”仙子大人的眼神很是勾魂,媚光流转,能教那些男仙们酥麻到骨子里去。
说来惭愧,同为神鸟一族,我却没有金凤这般千娇百媚,风骚无限。
“金凤仙子,此话可是言重了。我陨若早已被贬谪,今时不同往日,这对待上仙上神们,自然马虎不得。”我赔笑,想起四千年前谛听的侮辱,这算是明白凰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了。这金凤仙子好歹也是九天玄女罩着的,自是得罪不得。
金凤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忽然扬手一挥,口中念念有词,手里便凭空生出一朵芍药来。淡淡的粉白色,一圈一圈晕染开来,煞是清雅。金凤将那芍药的桠枝捏在手心里,抬步走上了念桥。
“陨若,五千年来,你还是这般防备着我们吗……”金凤突然沉沉低语,彷佛陷入了什么回忆般,又道,“外界总说你性子迷糊,但其实……你比谁都精明着呢……”
我眼皮一跳,压下心头的鼓噪,迈着步子追上金凤,打着哈哈道,“我也觉得自己甚是精明呢。”
金凤执起手中的芍药,斜眼看我一下,目光中有浓浓的深意,教我猜不透。
“对着我们……真需如此……”话到了一半,却不再说下去。
我暗自垂眼,亦不再应话。
金凤是有意打住话题的。她继续往念桥下走着,我则亦步亦趋跟于她身后,二人停在约莫五十丈高处的桥中,感受着泪息逐渐温暖脚底。
“听说……你五百年前一句话惹得青鸾生着闷气,直到今个儿还未消火去?”
——仙子大人啊,这罪名可大了!明明是那青鸾脸皮子太薄心眼太小!
“无心之过。”我又赔笑,“不过是无意戳中了那青鸾的心事,惹他害羞了。”
“害羞?”金凤把眉一皱,顿时又流泻无数风情,连我这雌性生物都险些让她迷了去。
“那青鸾闷葫芦一个,有何心事能让他羞怯?”金凤的脸上,浮着一抹讥讽。
“还不都是人间那****惹的祸。”我用力摇头叹息着,以示我对青鸾的堕落有多么惋惜。
“人间****?”这回,仙子大人的声调稍稍高了去。
“呃……我琢磨着,这青鸾仙童……许是有了意中人吧。”
这回,仙子大人则是沉默不语了。
一来一往,一席话毕,我们已踱步至乐念桥底。涅槃池水千年不变的空灵清澈,池面波澜不惊,水波不兴,金凤的手中犹捏着那朵开得淡雅的芍药,池水倒映出她一身的艳红,也衬得她手中那抹粉白愈发清淡。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她那双金色的瞳孔,倒映在池水中,忽闪忽闪着,似乎被雨水打湿了一般莹润。
后知后觉。我一拍自己脑门,这才出声道,“还不知今日仙子来所为何事?”
仙子大人终于舍得正眼看我了。此时,她的眼中依然恢复一片平稳的金光,彷佛刚才湖中映出的闪烁只是一场错觉。
“今日来,确有正事。”仙子大人瞅着我,嘴角又露出那倾城倾国的笑。
——必须承认,同样是做神鸟的,但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我在心中暗暗为自己抹了把泪,再抬头看金凤时,她手中那朵方才开得正好的芍药不知何时竟让她使法,生生给化了成粉。葱削般的莹白五指徐徐张开,浅白的粉末便随着冥界的阴风,尽数飘散,有些入了尘埃,也有些入了涅槃池,溶得干净彻底。
涅槃池水空灵如斯。风中,却夹杂了一缕芍药香。
“神君托我信,问问你那赠与魔尊的寿礼可准备好了?”
“尚、尚未。”我惊觉,自个儿竟玩物丧志到这般境地了。终日悠闲而过,当真是会放松警觉啊。
“神君料事如神啊。”仙子大人轻笑,方才揉散花粉的玉手一收,从袖口中摸出一个物件来,道,“神君令你将这玩意儿交给魔尊九婴,并以此向他讨一个人来。”
末了,仙子大人将那东西塞入我的掌中。我定睛一看,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锦囊,放在手里,沉甸甸的。也不知装了什么怪物,竟然让我手心窜起阵阵寒意。
莫不是……神君老儿要借我的翅膀毒死或是熏死那什么魔尊?但,为何还要讨一个人回来呢?
我心中正犯着嘀咕,仙子大人不知在何时已经又踏上那朵暗红的五彩祥云,背后霞光万丈,如来时一般神圣不可亵du。
“陨若,你且记着,虽是被贬谪,但终归有一日,你还是要回那神界的。你终究不属于这里。只是,这之中,需要那么些玄乎的契机。而这等天机,自是冥冥中的注定,不是尔等能窥探的。”仙子大人的神情严肃,彷佛当年与我说着莫名其妙话的神君老儿一般。
这些神仙们果然是……都好替人算命这一口么?
“陨若。”仙子大人金口再开。
“是。”吾诚惶诚恐,恭敬回应。
“你只需记着,是你的,便逃不掉。”
仙子大人的话犹在我耳旁颤着,她却已随着那五彩祥云,没了仙踪。
我正低着头,细细品味那话中的真味儿,耳边却又再度响起仙子大人的天籁,穿越了两界,却依旧清晰明朗,彷佛她便在我的耳边絮语着。
——“神君要你换回的那个人,名唤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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