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阿兰蒂尔面前,小手背在身后,神情就像犯了什么大错一般,低着头用极低的声音说:“我听到上面没声音了,又等不回你来,怕你丢下我所以才跑出来……”越说她的声音越小,带着哽咽的哭腔也越来越明显,仿佛她真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阿兰蒂尔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真是不可思议,只是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他肩上的伤居然完全恢复了。“她竟然有这样的力量。”带着满心的惊奇阿兰蒂尔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
也许是察觉到阿兰蒂尔正在看着自己,她的头低得更低了。“我不是故意不听话的,我只是害怕你会把我丢下,你答应过要保护我的。”
阿兰蒂尔静静地听着女孩的“解释”却什么都没说,突然扶起女孩下巴,捏住她的腮帮粗暴地让她张开嘴。两颗尖尖的犬齿在她口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虽说要比正常的要短一些,但毫无疑问她的确是同类。这下之前的一幕似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松开手,又换出一副温和些的表情,为她扣住风衣的扣子,女孩身上穿的是她的风衣,当初他打算与狼群奋力一搏的时候女孩却拉住他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担心错过最佳时机,阿兰蒂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并叮嘱她说:“一定要乖乖待在这里哪里都别乱跑,我一定会回来取我的衣服的。”有这句话担保女孩安心了些,才让他有机会脱身应付上面的狼群。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才有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女孩揉揉自己被捏痛的两腮,小嘴撅起老高,极为不满地看着阿兰蒂尔。不过这样的表情反倒是让她显出儿童应有的可爱。
蠢蠢的表情让阿兰蒂尔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再次问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茫然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记得了。
阿兰蒂尔看着她,微微地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估计都被吓傻了,连自己名字都忘了。”不过看女孩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他多少动了些侧隐之心。将她抱起,浅浅地亲吻她的额头说:“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给你起一个……嗯就叫你‘尤妮娅’好了,是拉丁语里‘红海中的碧涛’的意思,和你的眼睛很配。”
然而尤妮娅却是默不作声,呆呆地坐在阿兰蒂尔手臂上,好像在沉恩着什么,这让阿兰蒂尔一时拿不定主意她到底是否喜欢这个名字。
直到静静地过了几秒后,她却突然双手环搂住阿兰蒂尔的脖子,把小脸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可以再来一次吗?”
三根黑线从阿兰蒂尔头上划下,“孩子!我强调的是名字!名字!你想什么呢!”
修道院正中一片空地上之前掠空而过的黑鹰还静静地匍匐在地上,漆黑的机身与周围的夜色显得十分协调,现在它已经熄火了,没有一丝多余的吵闹,静静陪着这座毁坏殆尽的修道院一同沉睡。
驾驶仓边一点红星随着飘起的缕缕青烟一闪一灭。一名大概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靠在机身边的位置上默默地抽着烟。莉莉丝之吻有规定执行任务期间是禁止抽烟的。但他却是个特例,因为他来这可不是例行公事。
借着月光中年人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吐出一口青烟,优雅地弹掉夹在指间的烟蒂,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一拳打在黑鹰的舱门上。金属扁折的声音惊出在场所有人一身冷汗。7那人收回拳头,又在身上的口袋里摸索起来,却只找出一个空空的烟盒。一一刚才那已经是他最后一根烟了。
一根根暴突的青筋从他手臂上浮现,脆弱的烟盒在他手里直接看不出形状。他在这抽烟可不是为了配合今夜惬意的月色!不靠烟叶中的尼古丁他根本无法平复自己约心情。又是一拳狠狠地砸在舱门上,本是无辜的舱门这次是彻底变了形。
没有人敢上前说些什么,之前埃蒙德也曾建议过他们先离开这里,再增派人手来进行搜救。说白了就是委婉地转述阿兰蒂尔那句未按时回到撤离点的人按阵亡算。现在还没回来的人都肯定死了,咱们还是先撤吧,不然狼族的增援来了他们就真完了。结果他被直接被从飞机上踹下去。
相信埃蒙德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双殷红的眼睛带给他的阴影,那感觉是纯粹的血统上的压制,磅礴的危压直接让他的大脑瞬间空白。
纯血种!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是个纯血种。尽管他释放危压的并非针对他们,但那种血统上的压制还是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时间已经过了多半个小时了,若是阿兰蒂尔还活着爬也该爬回来了,埃蒙德的想法他们也都有,可没有人再有勇气再去向那位纯血种的大人提出来。
“听着!”他转过身来对所有人说:“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直接改口说:“他绝对不可以死,去找他,他回不来你们也就永远不要回来!”
“可是大人,”作为小队里目前军衔最高的加索夫·莫德霍格中士在同伴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来说:“我们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我丢了只胳膊,其他人也多少受了些伤,如果再遭遇狼群我们……”
“够了!我不想听你们的任何解释。”那人丝毫没有因为加索夫的话而产生任何怜悯,怒气不减反增,“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苦衷或是理由,他都必需活着回来,你们谁死在这都无所谓,唯独他不可以!听到了吗!”男人突然一把抓住加索夫的领口将他拉到面前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中士,这可不是命令,他要是出什么事,你们谁都别想活!”
加索夫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一只手提起枪带上仅存的两人反身再回到那座恶梦般的修道院。况且那位大人也没置身事外他带着驾驶员,从黑鹰上取下一把枪带上,就连他也要亲自去找,他们还能怎么做呢?
“不必为难他们了罗彻叔叔。”那个令人激动的声音终于传来。仿佛是天堂送下的福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虽然语气与以往有所不同,得这个声音绝对是他,不会错的他终于回来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隐隐绰绰的人形正拨开夜色向他们走来。“长官?”埃蒙德的声音有些颤抖,若不是他身上有伤,估计就直接过去抱着阿兰蒂尔大腿去哭诉之前受到的“不公正”对待,但他转念一想阿兰蒂尔对那人的称呼就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搞不好会再被对方来上几脚,他叔叔是个纯血种,他八成也是。不然他怎么会那么重要。
阿兰蒂尔渐渐走近,但似乎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另一个小一号的身影贴在他的身后,若不加注意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阿兰蒂尔的头盔和面罩在之前的战斗中就丢掉了,他的队员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长相。虽然之前从声音上就推断他的年龄并不太大,但当正正看到他脸时,其他人还是被他的年龄震惊到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胆敢挑衅拜恩的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刚出头。
对他年龄震惊的同时,他们又注意到了他的相貌,仅管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高卢人的特征,但没有人能不承认他的相貌不算英俊,他面部的每一根线条既柔和地恰到好处又不失男性应有的刚毅,再配上也那头罕见的银发,总给人一种飘乎若仙的感觉。此时此刻他身上虽然同样狼狈,却依旧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阿兰蒂尔并不喜欢別人一直这样盯着自己,他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加索夫面前平静地对他说:“汇报一下我不在时的情况,中土。”
加索夫颤巍巍地站着,没有右手,他只能用仅存的左手握拳放在胸前向他敬礼。“是长官。我和乔治在钟楼里遭遇到了狼群,拜恩冲上来的时候咬住我的胳膊把我从钟楼上甩了出去,我才保住性命,但乔治他却被后来冲上去的狼给杀了。”
乌拉苏纷尼接着他的话汇报另一边的情况:“我们按照你的指示穿过回廊前往钟塔,却在途中遭到了一支由一名狼人带队的狼群,尼多奇为了救我们拉响一颗手雷和狼人同归于尽,之后我们在钟塔下找到人还活着的加索夫……”
言语间刚刚有所缓合的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悲伤的旋律不可避免地在人群中弥漫开来。乌拉苏纷尼从身上取下两根装着黑色灰烬的试管递给他说:“这是乔治和尼多奇的。”
阿兰蒂尔点点头,双手郑重接过试管,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说:“你们都很勇敢,今夜他们虽然牺牲在这,但他们的血不会白流,终有一天我们会复仇,用敌人的血祭奠那些死去的同伴。今夜是个悲伤的日子,但我们仍需振做。让亡者能够安息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