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半年过去了,石屹的脚伤早就康复了,只是当初就有些骨头碎掉了,接下来的几日里又是奔波不停,自然是留下了后患,断腿处往外拐出,已是真正的瘸了。
拆下夹板的那天,林木炎哭了一整夜。
石屹自己却是很不在意,倒是为恢复了往日灵活的身手而高兴,上蹿下跳的不亦乐乎。在他眼中瘸点就瘸点,也就是走路的样子难看点,只要不耽搁速度就好说。
李灵珠也不在乎石屹的瘸腿,倒是觉得石屹行动之间更像个猴子了,老是开玩笑的“猴子、猴子”的叫他。
石屹最开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他学徒满一个月的时候,郝铁匠就宣布他已经出师了,正式给他发工钱,一月半两银子。其实半两的月钱在铁匠铺来说已经是很高的工钱了,当然也不完全是郝铁匠照顾,主要还是石屹原本力气大,加上手艺学得快,现在铺子里一月接的活比以前两个月的还要多。
这日,石屹依旧一大早来到铁匠铺,郝铁匠很是兴奋的招呼道:“石头快来看,老哥这有个稀罕玩意!”
石屹走过去一看,郝铁匠的铁钳上正夹着黑乎乎的一块东西,拳头大小,看起来就像一块普通的黑铁,却是怎么烧也烧不红。
石屹好奇的从郝铁匠手中接过铁钳,只觉得手中一沉,才发现这拳头大小的铁块竟是有一百多斤重!
“老哥,这是什么东西?”石屹吃惊的问道。
“嘿嘿……”郝铁匠挠挠头说道:“老哥也没见过这东西,是城中的李老爷在外地带回来的。他也是觉得这铁坚硬无比,不是一块凡铁。想打造一把好兵器,才花了四百两的大价钱买下来。昨晚刚送到我家,说让我试试能不能打造。”
石屹和郝铁匠折腾了许久,终是拿这块金属没有任何办法。一天里,几个客人上门来,也是啧啧称奇,却是谁也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郝铁匠只好将它放置一边,等李老爷派人来取回。
一天的活干完,石屹回了家去,剩郝铁匠一人,正准备关了铺子,却是一个道士找上门来,开口就问道:“店家,听说你有一块好铁,拿来瞧瞧。”
郝铁匠呵呵笑道:“这位道爷,你也听说了?只是这块铁不是我的,是客人放我这的。”
“你只管拿出来看看,我必是认得。”那道士看着四十来岁,留着山羊胡子,神情蛮是不耐烦。
郝铁匠是个老实人,便拿出了那块铁给这道士看。
这道士一见那铁,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傲然说道:“这是上好的铁精,你等凡人拿来无用,也炼化不了。说个价钱,卖与我罢!”
郝铁匠摇摇头拒绝道:“这可不行,这不是我的铁,我做不了主。”
那道士眉头皱了皱,随手丢出一锭十两的金子在地上,拿着铁精转身就要走。
郝铁匠急了,忙捡起金子,一把拖住那道士的手,大声说道:“道爷,真的卖不得!这铁不是我的……”
那道士手一甩,要将手挣开,没想到郝铁匠也是心急,竟又加力握得更紧了。
那道士不耐烦的用另一只手一指,居然是一道水箭射了出来,将郝铁匠咽喉处穿了一个洞,然后一摆手挣脱,就大摇大摆走了。
郝铁匠的媳妇许久不见丈夫回来,也从后屋走了出来。却见郝铁匠倒在铺子中间,喉咙破了一个洞,手上捏着一锭金子,竟已是断了气。
郝媳妇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左右邻居街坊都跑出来看,却是谁也没看到凶手。
次日清晨,石屹来到铁匠铺,得知郝铁匠身亡的消息,也是伤心欲绝。
郝铁匠媳妇将那锭金子换成一千两银子,赔了四百两给铁精的主人李老爷,便是准备带孩子回乡下娘家过。有六百两银子,也够她娘俩花上二十来年的,只希望那时候郝铁匠儿子学业有成,能让他娘过上好日子。
石屹无奈的回到家中,却见只有林木炎一人在柜台前,一问,说是李灵珠早上在后院门口捡了一个人。
石屹走进里屋,却见一个四十来岁的道士躺在自己床上,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浑身是血。脖子上被划了一个老大的口子,李灵珠正在给他细心包扎。
石屹一问才得知,原来早上石屹出门后,李灵珠打开后院门,却发现门外躺着一个道士,颈上被人砍了一刀,血流如注,再过得片刻,只怕就要出血过多而亡了。李灵珠忙将此人抬进屋来,用家传的独特止血手法,配合上好的金创药给这人止住了血。此刻这人已没有了生命危险,只是昏死过去,还没有醒来。
石屹没读过书,自然是不知道什么中山狼的典故;李灵珠心善,凡事都是以己度人;林木炎只是个小孩,也没多重的防备心。都觉得救个人是很正常也很应该的事情,再说这个人终归是个出家的道士,应该不会是什么歹人。
只是苦了石屹和林木炎,床被伤者占了,俩人只好打地铺了。
石屹没了工打,白天便没了去处。本想再去找活干,只是想着李灵珠毕竟是个女孩子,照顾这道士多有不便,还是自己在家,等这道士醒过来再说。
不过石屹乞丐出生,那张嘴早就练得抹了蜜一般,哄得许多买东西的主顾是眉开眼笑,生意也是好了几分。
李灵珠只是不时的偷偷看看石屹,很是开心。
到了第三日早上,那道士终于是醒了。石屹早就是恨得牙齿磨得咔咔响,心里暗道:“没见过受伤昏这么久的,占了老子的床这许多天!”
那道士睁开眼,见面前站了三人,却是一惊,忙运起“天眼术”察看了三人一番,见三人都没有法力,才放下心来。
石屹见他只顾着睁大眼看着自己三人,以为他还有些不清醒,便大声说道:“这道士,你三日前被人砍伤,是这位姑娘救了你!”
说着就指了指李灵珠。李灵珠忙摆摆手,脸又红了。
那道士却看都没看李灵珠一眼,只是在身上摸了摸,然后问道:“你等可曾看见我的储物袋?”
石屹、李灵珠、林木炎三人面面相觑,互相摇了摇头。
石屹便对他说道:“道士,咱们救你时,你身旁什么也没有,想是那伤你的歹人拿去了。”
那道士沉吟了一会,自言自语轻轻说道:“想必是了。定是那恶贼看上我的铁精了……若不是被他偷袭,用那奇怪的灵器伤了心神,也不至于如此轻易败给他……可恨的是连他模样都没看清……”
“你说什么?”石屹见他一个人在那喃喃自语,忍不住问道。
那道士回过神来,又是运起“天眼术”认真的看了看石屹、林木炎二人。
这“天眼术”是一门基本法术,只能查看比自己修为低的人的情况,不过在不同的修为阶段有不同的效果。若是以炼气期的修为使出,只能看出是否有灵气;若是以筑基期的修为施展,还可以看出对方是否有灵根;若是那结丹期及以上的修为,甚至可以看出灵根的质量优劣。
当然,通过一些特殊的法器,也能检测出灵根的质量,而且那法器也不罕见,很多修仙家族就有。比如说,林木炎的天水灵根就是家族中用法器检测出来的。
这道士已是筑基期修为,此刻看出来石屹和林木炎二人都有灵根,而且他自身是修炼水属性的功法,自然对林木炎的水属性灵根比较敏感。虽然还看不出是天水灵根,却也觉得林木炎资质不错。再说他现在身受重伤,储物袋丢失,丹药什么都没有,想要尽快回山门,一路上还是有人照顾比较好。于是便起了收徒之心。
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那茶壶里的水便汇成一根水柱从壶口飞了出来,在空中凝结成一只鸟儿模样,盘旋了一阵,又是变作一条鱼的样子,过一会又变成一条蛇……前后变了七八种动物,才最后又变回一根水柱,落回到水壶里。
这几下手法确实是华丽精妙,看得三人是瞠目结舌。石屹、李灵珠就不用说了,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林木炎虽是出生修仙世家,却也没见过这么奇妙的控水手法,想只怕这道士修为已在家族长老之上,心中自是震惊不已。
那道士这时才开口道:“我是白沙城楚麓山潇湘派的仙师田清流,见你二人身具灵根,有修仙的资质。你等二人是否愿意拜我为师,修习那法术神通、长生秘法呢?”
石屹见辛辛苦苦救了这人,他一醒来一句感谢都没有,开口就是要自己拜他为师,心里已是有些不爽,忍不住说道:“当道士有甚好的……”
话才说了一半,却见林木炎扑通一声跪下,言辞恳切的大声说道:“在下愿拜仙师为师,修习仙法!”
说着,便磕起头来。
石屹一下愣住了,生生把后半截话吞回肚子里,心中暗想:是了,木炎还是放不下父母的大仇呢!那林海川虽然死了,可背后指使之人乃是他家族长老。那林海川已是那般厉害,他家的长老只怕更是法力高强。唯有拜了高人为师,学得那法术神通,才有报仇的机会啊!
石屹正想自己也应该去学学那法术,好帮林木炎一起去报仇。可是看到李灵珠,心中又有了些舍不得。在他看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学什么修道,自是脑子烧糊涂了。只是为了李灵珠而舍弃林木炎,又是让他万般为难。
其实那日林木炎去找林海川时,石屹是万分的悔恨与愧疚,认为自己是一心想着李灵珠,才疏忽大意没看好林木炎。如果这次自己再留下来陪李灵珠,日后林木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石屹想到这里,心里也是有了打算,想那白沙城也就千把里外,大不了自己学艺途中,时常溜回来看望李灵珠便是。过个几年,陪木炎报了仇,再继续过这好日子罢。
于是,石屹也跪下朝田清流磕了个头,恭敬的说道:“田仙师,俺兄弟俩都拜你为师罢!”
李灵珠看到先前石屹眼珠子乱转,一会看林木炎,一会看自己,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何况在李灵珠心里,学法术便和那学武是一个概念,无非就是拜个师父,端茶倒水打打拳什么的。只是不能时常在家,要隔上一段时间才能相见而已。
谁不想自己男人有点本事,李灵珠便也是含笑看着石屹。
只是世事难料,石屹哪里知道,自己这稀里糊涂的一跪,却是悔恨一生的开端!只是这一跪,虽是石屹的不幸,却是天下苍生的幸运!这一跪之后,儿子将踏上老子的足迹,英雄将续写英雄的传奇!
田清流见二人也是痛快,便满意的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子,吩咐道:“既然如此,为师伤势未愈,你二人去雇辆马车,等会便出发回山门。”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盘腿打坐恢复法力。
于是,石屹去雇了马车,李灵珠收拾了些二人的换洗衣裳,又烙了好些玉米面饼子,包成包袱。林木炎则搀扶着那田清流坐上马车,准备往那白沙城而去。
这时,李灵珠又抱着一个包裹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塞到石屹怀中。
石屹打开一看,却是十几本书,每本都如砖头厚,当即笑着说:“灵珠,俺又不识字,你给俺这么多书做什么?”
李灵珠拿起一本,翻开来说道:“是、是行者棍……”
石屹低头一看,十几本书都是密密麻麻画满了图谱,正是“行者棍”一招一式的图解。
原来当年孙悟空传授棍法给玉华王大王子时,是用神念将棍法传入他心神之内。只是这大王子要传给后人,却只能用这凡人的方法了。只是这神人棍法,凡人使来威力总归有限,成不了顶尖的武学秘籍,因而这抄录的兴趣也不大了,流传于世的抄本也是甚少。
石屹看着李灵珠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心里也是有些醉了,忙将一包袱书放于马车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团,塞到李灵珠手里,如炒豆子般的说道:“灵珠,这是俺娘留给俺的,老石头说兴许是俺娘让俺送给喜欢的姑娘……你要是不嫌弃俺,就留下做个信物,俺过段时间就回来看你!”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脸已是涨得如猴屁股般通红,不等李灵珠回话,就逃也似的飞快跳上了马车,躲入了车厢之中。
车夫“驾”了一声,马车缓缓启动,朝城门方向而去。
李灵珠站在路旁,慢慢的打开手中的布团,露出一个龙眼大小的紫色铃铛,在柔和的晨曦中,闪烁着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