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屹趴在林木炎身上,只觉得背上阵阵巨疼,也不知这一瞬间有多少弹片划着后背而过。
等浓烟消散,俩人返过身来,却见那林寒川倒在地上,双腿齐膝而断,身上血肉模糊,横七竖八插着几百片碎弹片。
石屹和林木炎只觉得腿脚俱软,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时,却是听见“呃”的一声怪叫,地上那林寒川苏醒了过来,双手一拍地面,已是一跃而起扑了过来,双掌蓝光乍现,向俩人头顶拍来!
石屹、林木炎大惊失色,没想到这恶人居然如此还不死。若是让他双掌碰到,只怕立刻就要被冻成冰雕。
“石头!”此时却是伴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一道惊鸿般的棍影已是破空而至,带起道道残影,狠狠的抽在林寒川的天灵盖上。
林寒川如同一只破麻袋一般,砰的被一棍打落在地。紧接着又见千万道游龙般的黑影在空中划过,道道击在林寒川的后脑上,劈里啪啦连续数十声爆响。那棍子带动的气浪更是伴着阵阵风雷之声,如刀片般刮得石屹脸上阵阵生疼。
待来人收棍而立,那林寒川的脑袋瓜已是如一个摔在地上、又被踩了十几脚的西瓜般被打得稀烂,死得不能再死了。
石屹、林木炎俩人俱是傻了眼,呆呆的看着面前站着的李灵珠,只见她是气喘吁吁,双眼中满是惊魂未定的泪水,哪里像是一个使出刚才那魔神般棍法的高手。
石屹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想起今日竟这般死里逃生,真恍如梦中一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木炎也是跟着咯咯傻笑,李灵珠却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歪着嘴偷笑。
石屹捡起那枚紫色的铃铛,在林寒川身上割下一块干净的布,又一层层仔细包好,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
老石头说捡到他时,他手心里就牢牢握着这枚铃铛。虽然老石头总说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可他不相信:谁不是娘生父母养的,这枚铃铛就是证明,一定是母亲留给自己的!
笑了一阵,林木炎却是渐渐不出声了。
只见他慢慢站起了身子,直直的走到林儒秀那碎成几截的尸体前,默默的将那碎尸归拢,又一块块捡起,挪到林黄氏的冰像旁。
石屹见不得如此惨状,抹着眼泪跑出了庙门,捡起一块破瓦片,在庙旁一块空地上疯狂的刨起来。
李灵珠站在一旁,泪眼朦胧的看着这个瘦小的孩子,朝着母亲的尸体旁,一点一点的搬动着父亲的尸块,不禁肝肠寸断,却是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大殿里很静,静得彷佛能听见那心碎的声音。
却是一声轻轻的抽咽响起,林木炎双手捧着父亲的一只断胳膊,终是开始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又是伸手去抹那眼泪,干涸的黑色血块被泪水粘到那皙白稚嫩的脸上,说不出的凄凉可怖。
李灵珠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跪倒在林黄氏的冰像前,抱着林木炎失声痛哭起来。
在石屹挖的大坑里,三人安葬了林儒秀夫妇,在那个黄土堆前,林木炎宣泄了他强忍了四天的泪水,一直哭到晕厥。
总算是“生同床,死同穴”,只是再也见不到自己视如珍宝的孩子;而他们的孩子,也再也没有了父亲的爱抚、母亲的怀抱。若是林氏夫妇再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不知他们是否会向家族妥协,送儿子去那神水宫。纵然是永不见面,也不至于天人永隔。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我也不愿回答。我只知道,林氏夫妇若真是在天有灵,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将会无比的欣慰。因为我认为,看到自己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是每一对父母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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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里还有一段插曲:石屹本来想捡走林海川的那几锭金子,只是林木炎愤然说道:“石头哥,拿这恶人的事物,莫要脏了咱们的手!”石屹也是豪气之人,一想什么钱财凭自己双手挣不来,也就作罢了。
李灵珠雇了一辆骡车,载着重伤的石屹和筋疲力尽的林木炎,回到白公城里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午后的小院里,石屹包扎好伤口,裹着一床棉被,和林木炎并排坐在一条高高的长凳上,俩人各捧着一张刚烙好的玉米面饼子,大口大口的咬着。
李灵珠坐在俩人对面的马扎上,手里拿着针线,膝盖上放着石屹的棉袄,正细致的补着。那金色的阳光洒在她那微微泛红的脸蛋上,折射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石屹和林木炎俱是痴痴的看着,小腿悬在半空中,悠闲的晃来荡去。
石屹用胳膊肘轻轻的顶了一下林木炎的肩膀,眨着眼睛、贼笑兮兮的轻声问道:“俺媳妇漂亮不?”
林木炎呵呵的傻笑着,一边使劲嚼着饼,一边用力的点着头,鼻尖上沾着一粒玉米饼屑,任凭脑袋上下摆动多大的幅度,就是不掉。
李灵珠彷佛听到了石屹的话似的,抬起头看了他二人一眼,甜甜的笑了笑。
石屹就像是喝了陈年的老酒,飘飘欲仙,魂飞天外。
一个小院,两间瓦房,午后灿烂的阳光照下来,身上穿着暖和的干净衣服,手中捧着香喷喷的玉米面烙饼,看着一个温柔朴实的姑娘在一针一线的给自己补着衣衫……石屹便是做梦也没梦到过如此幸福的日子。
他只希望老石头能尚在人世,看着他和这位善良的姑娘结成夫妻。老头子躺在一张嘎吱作响的藤椅上,乐得半天合不拢嘴……
其实,石屹不知,这看似简单平常的日子,便是他那神通广大的亲生爹娘,也是奢求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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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石屹又来郝铁匠的铺子里上工,郝铁匠见他两天没来,此刻又是身上带伤,不禁询问了一番。石屹自是编了一堆瞎话,应付了过去。
石屹虽然左肩受伤,不过他生性好强,这一天只是右手持锤,也是辛苦劳作了一整天。郝铁匠瞧着他那呲牙咧嘴的神情,心里却是暗暗欣赏,想这穷人家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好样的,便是流血流汗,也要挣来那几个辛苦工钱,让家里人有吃有穿。
下工回到家里,李灵珠已是关了铺子,在后院练武。那如天罗地网般的棍影,让石屹瞧得是心旷神怡,便开口问道:“灵珠,你这棍法可有个名堂?”
李灵珠收棍而立,却是结结巴巴半天说不清楚,也是石屹、林木炎二人循循善诱、饶有耐心,才将这棍法来历弄明白:
原来此棍法名“行者棍”,本是万年前天竺国玉华县、王室宗亲、玉华王一族的家传绝学。只是后来人事变迁,天竺国成了金竺国,这原王室宗亲也有了破落的一天。几百年前,其中一名后人流浪至白公城,入赘李家,将这套棍法传了下来。
此棍法博大精深,分为八路七十二招,每路九招,却只有招数没有心法,不过也是威力无穷、变化万千了。只是难以修炼,李家数十代人中能使得几招的都很少,渐渐的习练的人也少了。
李灵珠和父亲李承东算是武学天赋极高的,也就能使上个两三招,不过已是武境五层的实力,先天之下罕有敌手了。
神州武学自先天之下按修炼的五个瓶颈划了五个等级,除了百余个先天高手之外,这武境五层已是当世罕见的高手。这二十岁以下的五层高手,更是屈指可数的天才。只是李灵珠甘于平凡,无人得知罢了。
林木炎叹了一声,遗憾的说道:“想来是心法失传,才难以修炼。若是寻来那心法,将这套棍法练得全了,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石屹却是满不在乎:“天下无敌要来做甚么用?使得痛快,打得过青竹帮的混混,便足够了!灵珠,这棍法俺看着欢喜,能教我不?”
李灵珠已被族中长辈赶出门来,早就没了家传绝学不传外人的想法,当即是点点头,也给石屹寻来了一根棍子。
石屹跟在李灵珠后面,将一个个分解动作看得仔细了,跟着一下下慢慢使来,只觉得运转之际十分的滞涩,就如同刚学走路的婴儿一般别扭。一招学完,居然有三四个难点无法突破,整个招式自然也连贯不起来。
石屹只当是自己伤势未愈,也耐得烦,认认真真学了一晚上;李灵珠虽口舌不利,却是出奇的好耐心,也不说话,只管一遍一遍的演练。
如此这般的,白天打铁,晚上练武,寻常人家的日子,让三人永远也过不够。
一日晚上,此时石屹的伤势也好了大半,又练习到了那个运转晦涩的节点上,却发现丹田里微微一热,一股暖暖的气流运行到身体各处,鬼使神差的居然是将那个难点突破了过去,数十道棍影呼呼舞出,将小院里的空气带起一阵乱流,竟是比李灵珠的威势还要大。
李灵珠和林木炎都是惊讶的看着石屹,石屹自己也莫名其妙,只能是呵呵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