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原来是个雌儿,模样儿倒是不错。”中间那一匹马上的青年打马走上几步,抓着马鞭朝李半月点去,“你,说的就是你,下来。”
李半月负手立于马车之上,与几个青年的视线刚好成平,她出来看了一眼拦车的人之后,便将目光移了开来,拍了拍车夫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害怕,然后自顾坐在了车夫身边,望着幽深的夜色,居然是欣赏起夜景来了。
抓马鞭的青年动作一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个黄毛丫头,他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了。正欲拍马上前,将李半月从马车上亲自给拽下来,那少女忽然一个淡淡的眼神望了过来。
“你敢当街杀人么?”青年一怔,暂时便忘了前进,只听马车上坐着少女用一种漠然带着嘲弄的语气说着,“如果你没有让我今晚横尸此地的胆量,我劝你最好莫要再上前一步。在我没入京之前,本以为所谓的京城纨绔是世人的误解,今晚见了,才知所言非虚。男儿本自当横行,却未料到京中子弟原来只会听女人的驱遣,折腰裙衩下,奴颜媚骨,欺压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却只为讨一个女人的欢心。”
“住口!竟敢骂人。”左侧青年愤然出声。
李半月冷冷扫去一眼,“我有说错吗?作为勋贵之后,不思报效朝廷,反而仗着前辈余荫,横行街头,好不威风。好一个会骑高价马,会着及时衣的公子王孙!”目光在五匹骏马身上一扫,不无讥讽,“真是可惜了五匹上好良驹。”
“你——是你挡了我们的去路,只不过要你让路而已,不知道你后面胡说八道些什么。”右数第二个青年开口道,他看了李半月一眼便又低下头,似乎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因为他觉得,那样一双淡然眼睛不仅能将一切看穿,落在人身上,还带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这个在夜晚坐着马车行走在大街上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人?
“既有敢做的胆量,却没有承认的勇气吗?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让我横尸当场的胆气,那就不要动我分毫。”
中间的青年紧紧盯着李半月,然而,竟真的无法再踏前一步,因为在那双平静淡然的眼睛中,他看到了一丝决绝。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上前辱她分毫,这个女子,是真的会不惜性命也会抗争到底的。她是真的不怕死,不怕将他们的寻衅滋事演变成京城喋血命案,可是他们,却没有这个胆量——在凰都大街杀人,哪怕他是勋爵之后,也是会受到严惩的。
现在,他开始后悔应承了这件事,本以为稍稍出手教训一下,便可以换来自己等人进入黑衣卫的机会,却没想到居然遇到这样一个姑娘,面对危难时不像一般姑娘表现出的那样尖叫哭泣,反将为难她的人训个狗血淋头。
马上五个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全没了主意,他们本来只打算无论马车里是什么人,吓一吓就好,吓得人哭泣求饶便罢,但现在看来,这似乎比直接将人杀了还困难。于是,两边的四人一时都望向了中间那名青年。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向着李半月深深鞠了一躬,语气已不复先时的狂意,“是我等冒犯了小姐,望请见谅。小姐请。”说完后退到一边,微微低头,同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另外四人有样学样,全都将马赶到了一边。
车夫赶紧扬起马鞭催马前进,生怕那五个人突然改变主意。在马车走到中间那名青年身边时,李半月忽然对着他说了一句:
“无论所求是什么,不依靠自身本事得到,心里又怎能做到坦然,无法坦然,又怎么能够在自己选择的那条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青年身子一震,抬头看去,然而马车已经超过他,他只能看到一个侧面。浅色衣裙飘荡在夜色中,让人恍惚间有些怅然若失。
直到走远了,再次进入灯火辉煌的热闹街市,李半月提着的一颗心才终于真正放下。刚才别看她表现地那样镇定,实际上心里也是在打鼓,她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对待自己,而事情真的闹大,对她有害无利。如果不是从那五匹战马身上,看出那五个青年应是属于将门之后,或有一腔军士热血,这才大义凛然,慷慨陈词。还好,她这一把没有赌错。
望着街道两边明亮的灯光,白衣少女抿嘴一笑,带出几许温暖神情。
李半月回到客栈后不久,冷木溪也回来了,告之李半月他已将映月送到南婆婆家里。李半月问他京兆衙门的事如何,少年却是吱吱唔唔,直到李半月不耐烦了才脖子一梗,语带愤怒地说出来。原来他从京兆府那里得知,李元德被叛死刑的罪名竟然是见色起意,抢人不成反杀人小妾的恶人。白原被隐去不提,柳家姐姐却成了柏承元的不知第几房的小妾,爵爷如今伤心小妾之死,病倒在了床上。
从听到这个消息之时起,冷木溪心里便充满了愤怒,但一腔怒火他又不知该如何发泄,差点要让这憨厚少年走火入魔。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这样的伎俩是当权者最擅长的游戏。有什么可气的呢,哪里值得动这么大的肝火?李半月听后表情淡淡,甚至面上还带着点点微笑,她扶着椅子坐下,看一眼犹自愤怒不已的少年,居然笑了笑,“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不就是他们陷害阿爹吗?这件事情不是在我们入京那一天就知道了吗?”
“半月——”冷木溪有些怔然地望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心里开始升起一丝不安,半月的表情太奇怪,明明脸上在笑,可他看了却感到莫名心惊。
“不过,他们陷害人,居然还做的那样不认真,那样不专业——柳姐姐是柏承元的小妾?哈,真是笑死人了。那柏承元能说出柳姐姐是哪里人,哪年入的门么?柳姐姐在阜央城可是记录在册的,让人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