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虎啸寨是半路出家,风林寨可是最最正经的强盗,大当家风求眠更是出身于强盗世家。从他祖父开始,到他爹,到他自己,都是强盗。若不是在风求眠的父亲当家时发生了一场大叛乱,导致正处于蓬勃发展中的风林寨几尽灭亡,要不然,哪里会屈居一个别兰山,还让几个小娃娃欺上门去。做为一个没落的强盗世家子弟,风求眠致力于山寨的富强,为了山寨的崛起,几年来纵横抢掠,扩大势力,无所顾忌,所以才会在虎啸寨的人经过地头时出言挑衅。其时不过是想煞煞虎啸寨的威风,李元德等人出身行伍,虽然寨子规模比他小,然整体实力却比之只高不低,否则他早就吞并了虎啸寨,哪会留到现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风求眠坐在大厅的虎皮椅上,与往日的意气风发一同,此时黑着一张脸,在厅的几个人都站得远远的,唯恐风求眠的怒火发到自己身上。
那张白毛虎皮是风求眠十五岁时,风林寨上一任大当家还在世时,由少年的他独自一人赤手空拳打死一头吊眼白虎所得来的。风林寨的议事厅,主位置于九层高阶之上,所以每次他一坐在上面时,便觉意气风发,有种睥睨天下的无往气势。可是现在,这种虎皮让他浑身不自在,恨不能拔下来撕个粉碎——而这一切,都是那虎啸寨害的!
厅里的空气死沉死沉,令人窒息,大当家脸色阴沉,不发一语,手底下的那些人自然更不敢大声呼吸。右首檀木椅上坐着的灰衣中年人,一手抚须,脸上的表情最是平静,往大门外望去一眼,抬头看了看一身散发着阴鸷气息的风求眠,轻轻阖下眼帘,眼中若有所思。
就在厅中其他人颤巍巍一颗心脏快超负荷时,敞开的大门终于有人跑了进来。那人气喘吁吁,只是此时顾不得喘匀呼吸,不待站稳便一手指向大门外急声道:“大当家,第、第八个了。”
“咔嚓”一声,厅中众人都是一惊,连报告之人都吓得将下面的话咽在了嗓子眼里。众人用眼角余光向上瞟去——风求眠右侧椅子的扶手被他含怒硬生生折断!一时所有的人都屏息不敢出声。
那灰衣中年人眼皮一跳,抚了抚下巴处的三寸短须,轻咳一声,慢慢开口说道:“大当家,何须生如此大的气,虎啸寨跳梁小丑,门外的小子也是乳臭未干。李元德等人一介莽夫,除了一身蛮力外不足为虑。先时截山道断咱们的财路,此次竟派出个十来岁小子上门挑衅,着实欺人太甚,更扣押我寨中包括四当家在内的十数名弟兄。只是——这未尝也不是一个机会。”摸着一缕山羊胡子,故意在关键处顿住不说。
风求眠果然急着发问:“史师爷有何良策?”
史思亮含笑不语,不住点头,一副高手风范,直到见风求眠的脸色也开始不耐烦起来,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先圣之师曾在攻城战中用过一奇策,两军交战时假装不敌败退,一应物资也仓皇丢下,敌军将所有胜利品皆收入城中,不料到后半夜城门大开,外敌潮水般涌进,三个月都攻克不了的城池,一夜之间易手——原来是攻城的一方撤退时丢下了几辆战车,而十几个士兵就藏身其中,挨到半夜,钻出战车打开了城门。”
风求眠听得眼睛发亮,身子忍不住前倾,惊喜地看向史思亮,“原来这一切都在师爷的算计之中,师爷当真算无遗策,我风林有史师爷,如虎添翼耳。”
史思亮矜持地笑着,风求眠断续说道:“史师爷早算准了李元德会将我们的人扣押下来,所以事先做好了安排?到时摸清了虎啸寨的底细,区区李元德几人,何足道哉。只是师爷是何时定下的这一计策,为何事先我竟一点不知呢?”
这话虽问的客气,然而熟知风求眠的人都知道他不高兴了。史思亮也不再摸胡子,轻咳了几声后,对着风求眠拱手道:“呃,这条计策实是大当家定下的,属下只是顺从了大当家的安排。”
“我何时做过如此决策?”
“若非有大当家派人去虎啸寨,我即便安排了人进不去也是白忙一场。大当家深谋远虑,借问训之机令我们的人上了青牛山,进得虎啸寨,本来李元德他们不扣押下那几个人,想来上了一趟青牛山,也可对那里的情况有些了解。我只是随着大当家的法子,另多派了人手而已。所以说来,大当家才是真正的智者,万事都在掌握之中,真乃一方雄杰也。”
这一翻话说完,风求眠脸上的神情明显好转,甚至有了一丝笑容,微微颔首道:“史师爷过谦了,我风林与虎啸素无往来,这次的冲突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机会——趁机摸摸底也好。”
史思亮捋着胡子含笑点头,“是极,是极。”没人发现他手上的力气大了点,揪下了一根胡子,那瞬间的疼痛被他生生忍住,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抹了把额上冷汗。还好被他混过去了,当初他撺掇着四当家上青牛山闹事,是以为李元德等人半路出家,料不知道上规矩,更不了解风林寨的实力,所以只须去吓唬吓唬,他自然会乖乖将孝敬奉上——哪里知道,他竟将所去的人全数扣下了!这对出身于强盗世家的风求眠来说,是何等的耻辱,若是怪罪下来,他这个师爷便当到头了。
当风林寨强盛之时,虎啸寨只不过几间茅草屋,一群拿着木棍向过往商旅抢吃食的穷乞丐而已,身为五行山一脉众盗之首的风林寨又如何会将之看在眼里。直到近几年,风林寨渐趋没落,虎啸寨却慢慢发展起来,到了现在,竟有了向风林寨叫嚣的实力。他前期预估错误,现在可不能再出差错,要不然,风求眠发起火来,可就难想让自个儿囫囵了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