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撑着伞迎着端王奔去,端王并没有在雨中躲在伞下,而是自己大步走进马车,高俅见王爷脸色阴沉,也没敢多说话,随之默默地坐在车中。
马车在雨中疾驰,车中的人随着车身的颠簸而微微左右晃动。端王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雨中奔跑的行人,突然心中一动,不知为何就想起一个人,他先打破沉默,问高俅道:“让你查林子清的事情,你办的如何了?”
高俅小心答道:“回王爷的话,此事小的已经派多人查访,据说林姑娘是跟着一个叫月儿的小女孩走了。可小的这段时间一直四处探访,也没有找到一个叫月儿的女孩儿。”说罢,他偷偷抬眼观看端王的神色变化。
端王微微皱眉,似有烦忧,高俅担心端王怪罪,忙赔笑着岔开话题,道:“王爷,刚刚那个商家把奇人异士的名单送来了,说来今日那场相扑真是精彩,那契丹大汉居然让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给好生耍弄了一番,商家揣度着王爷会像往日一般喜爱结交好汉,遂特意讨要了此人的名号送来,小的瞅着这名字起得很是稀奇,字迹看起来却很眼熟,王爷您要不要看一眼?”
端王本就心烦,摆摆手,让高俅收起了这份名单。高俅以为王爷还在为那个不知所来又不知所去的林子清而烦心,便开口劝道:“爷,依小的看来,那个林姑娘去也就随她去好了,本来王爷是担心她来历不明,另有他图,可如今她人都走了,王爷也不必为此担心了!小的看那个林姑娘古怪的紧,真要是留她一直待在王府才不妙呢。”
“你的意思是,那林姑娘不是个好人?”端王终于觉得高俅的话有点意思,挑眉含笑问道。
“就她那一口说不清是何地的方言土话,说不定就是个细作呢!”高俅信心十足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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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林子清连着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暗自忖度着谁又再说她的坏话。她刚才本想开口问王四这会儿回家来究竟想干什么,谁知还没开口,就先喷了王四一脸的唾沫星子。
王四已经自顾自找地方坐下,拿起茶壶先倒上一杯热茶,岂料还没喝上一口,就让眼前这个少年几个喷嚏弄得喝不下去了,他不禁万分气恼,对一侧的小女孩嚷道:“臭丫头!你怎么什么男人都往家带?你娘呢?叫她给老子做点热饭!”
不提月儿的娘亲还好,一听王四大咧咧地使唤着王月儿,让她把她娘找来,小丫头的眼眶登时红了,低声说道:“我娘不认识你,我也不认识你,你给我出去!”
“臭丫头!连老子都不认了!你还姓不姓王?!”王四被小女孩儿惹怒,扬起巴掌就要打她。
小丫头立刻躲到林子清身后,大声冲着王四喊道:“我就是不姓王了,我没有娘,也没有你这样的爹!”
王四更恼,一巴掌下去,林子清挡在二人之间,差点被打到。多亏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夏崇正及时出手,抓住了王四的胳膊。
“走开!这是老子的家,你们这些外人凭什么不让我管教我的女儿!还有没有王法了?!”王四挣开夏崇正,大声嚷道。夏崇正被他这一骂,怔了下,手下一松,王四趁机抓住了林子清身后的小丫头。
小丫头李师师被她的父亲拖拽着,王四一边扯着她,一边说道:“好哇,几天不见你就尾巴翘上天了!这么快就想不认我这个爹了!你不是不想姓王吗?这就把你卖给李寡妇去!”
小丫头被王四紧紧抓着往外面拖去,大声叫着:“林老师!帮帮我!”林子清干着急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忙给李师师使眼色打手势。
李师师是一个多聪明的丫头,顿时领悟,立刻使出了林子清教过的女子防身术,用胳膊肘猛地撞向王四腹部最柔软的地方,同时脚下也使力踩到王四的脚。王四忽然吃痛松开了手,李师师也因此挣脱了束缚,随即又躲到了林子清身后。
“臭丫头!敢打你的亲老子!看我不打死你!”王四缓过劲儿来,又要从林子清身后夺回小丫头。
又是一片混乱。
“住手!”
混乱中的几个人都被这声清润而带着冷静的声音给喝斥住了,只见夏崇正踱到王四面前说道:“这是你的家事,在下本不该多言,只是这位林兄弟还有你的女儿,都与在下结拜过,事已至此,在下也不得不多说几句。”
王四冷笑一声,斜眼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简朴衣衫的读书人,说道:“结拜?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挺会会勾搭男人,还是一次两个!看来送这丫头到李寡妇那里是送对了!”
“你嘴里不干不净说的是人话吗?!”林子清气愤地为小丫头鸣不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的泼皮无赖,对自己的女儿都能说出如此难听的话!
可夏崇正倒没有像林子清那样的被惹恼,而是不紧不慢,对王四颇有涵养地笑道:“你说的不错,在下实在是相中了你的女儿,李寡妇给你了多少钱,在下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好你个夏崇正!原来你也是没安好心眼!”激愤中的林子清大脑已经是空白一片,她一直看不懂夏崇正这个人,时而痴心地让自己烂醉如泥,时而又对什么都不在乎,放浪形骸,肆无忌惮,看来天下乌鸦果然一般黑,林子清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几个不好女色的男人,没想到这个家伙也不例外,竟然连未成年少女都不放过,她以往受伤害的情绪顿时失控,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王四听他这么一说,起了心思,堆起笑脸问夏崇正道:“真的是双倍?什么时候能给?我还急着用哩。”
夏崇正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稍一用力,将扇坠扯将下来,递予王四面前,“此物乃上等和田梨花白玉所制,不知可高于那李寡妇所出的价钱?”
那扇坠莹润通透,洁白无瑕,一看就价值不菲,王四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言道:“你且稍等片刻,我先去找行家问问。”说完,拿着扇坠就跑出了门。
此时,终于雨过天晴,林子清和李师师看着王四远去的背影终于长舒一口气,李师师倒头就拜向夏崇正:“多谢夏大哥今日相救!”
林子清哼了一声:“哼,我还说你这人挺实在呢,不求分文来教书,也不知道你是何时开始动的歪脑筋,喂,那扇坠你就不怕王四拿了翻脸不认账么?叫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夏崇正笑笑,说道:“怕!如何不怕?王四现在是走了,可师师毕竟是人家的亲生女儿,未嫁从父,天经地义。可是,林公子~~~林姑娘,难道你就不怕王四赌钱,再次回来卖女儿吗?”他还是不大习惯将眼前这个少年认成女子。
夏崇正说的也的确是林子清担心的,小丫头的娘亲临终前将她托付给自己,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她这个“师父”当的极不合格,可还是要继续为小丫头的将来多负点责任的啊!想到这儿,她弱弱地问:“大宋律法中就没有可以保护像李师师这样的孩子的法律吗?”
“有法又如何呢?你无权无势,如何让官老爷们为你做主?”夏崇正这话说得带着愤世嫉俗的情绪,他顿了一下,语气有所缓和,“除非,趁热打铁,在王四再次回来之前,给李师师赶紧找个好人家。”
李师师眼眸一闪,有几分欣喜,带着期盼地仰头看着身边的二人。
林子清却将李师师揽在身前,说道:“不行,不行,她才多大,怎么嫁人啊?要我说还是走法律途径比较保险。”
林子清决定还是先去衙门打探一番,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官府的所在之地,她仰头看着眼前这个威严的衙门上悬挂着的牌匾念出声来:“开封府”,哇塞!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包青天审案的地方啊!
她回想起《包青天》的剧情,好像是先要鸣鼓伸冤的,看了一圈,真让她找到了鼓槌,于是,她拎着鼓槌敲起衙门口置放的那个大鼓。
“咚咚咚!”敲过几声,衙门口终于开开了一条缝,钻出一个衙役打扮的人:“是谁在此捣乱?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他打着呵欠嚷嚷着。
“我想见见开封府尹!”林子清扔下鼓槌说道。
那衙役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子清:“就凭你?哪凉快哪待着去!”边说边把林子清赶下了台阶。
林子清被他推得差点没站稳脚,这时,就见一个士子从她身旁走过,径直走到衙役面前,吹了吹地上的灰,竟然坐在台阶上摇起折扇来。林子清瞪大了眼睛:“夏崇正,他怎么也跑来了?”
衙役见这个士子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因不清楚此人的底细,态度比对穿着贫民服饰的林子清要客气许多,他笑着问道:“这位官人,您坐到衙门口有何贵干啊?”
“咦?刚才不是你在这里大声招呼着哪凉快哪待着吗?”夏崇正故作惊奇地反问道。
“那您也不能坐在这里啊!”衙役急了。
夏崇正依旧不慌不忙,摇着扇子说道:“我看就你这儿最凉快!老百姓不都说这里是有天无日嘛!”
衙役一听脸都白了,林子清听了却扑哧笑出声来,这个姓夏的挖苦人的本事可是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