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徐徐走来的正是皇帝的随行车马。天子出行,千乘万骑,车队绵延数百米,皇帝正襟坐在一辆华丽的马车中,他二十出头,本当是身强力壮,精力充沛的好光景,只因自幼被皇祖母管教,事事掣肘,他从心底反感祖母的任何教诲,皇祖母高后终于归天,在国事上,他立刻废掉了保守党派的重臣,启用新党,力求改变国家积弱的状况,于私生活上,他放纵享乐,沉迷女色,以至年纪轻轻就体虚气弱,只能坐在马车中奔赴金水池。
紧随皇帝的马车,是几个骑马的亲王,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看上去神采飞扬,特别是其中的端王,除了一身的少年的英武之气,还比其他亲王多了几分书卷气。站着的林子清视线全无阻挡,看得真切,忽然被旁边的一个大婶扯了一下,立刻意识到应该跪下迎接,于是,她也与众民一样,压低了身子,将脸伏在地上,可情不自禁中,她还是偷偷地把头地抬起来多看了几眼:
“是他~”林子清默默念着,时隔许久,再次看到,他还是那么的高贵,光彩出众,而此时的她呢,匍匐在地面上,卑微得恰如草芥,她凭什么奢望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会记着有她这么个人!
赵佶正微微笑着和身边的兄弟说些玩笑话:“九哥今日好气派,真是给咱们皇家争脸了,你看,那里有好几个标致的小娘子一直在往你这里瞧呢!”
九王爷申王颇有涵养,面无表情说道:“是十一哥儿看错了吧,那些小媳妇们明明是在你身上指点吧,你看那里,就连男子见了十一哥儿这般的风采,都目不转睛的偷偷打量呢。”说着,将视线投向那里一直注视着端王身影的小民身上。
林子清不知为何这两个王爷会把视线转向她这里,忙低下了头,满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既想让端王能注意到这边,又怕自己被发现,心跳的厉害,不知不觉,皇室的车队已经驶过,她怅然若失地直起身。
岂料随后而来的队伍引来了更大的欢腾,那是一队队为皇家祝寿的女伎,个个正值妙龄,粉面桃腮,身段窈窕,摇摆着柳枝一样柔软的腰肢,迈着细碎的步子,引起不少的少年郎的追逐和喝彩,也只有这样美丽的女子,才可获得皇家的青睐啊……
此时的林子清一身狼藉,双手沾上了泥土,胸前的衣服上蹭着烤肉的油污,鞋子也被人挤掉了一只,怎么都找不到了,她索性把另一只也脱下来,狠狠地甩向远方。谁知,她在大学考篮球时,总是一分钟投不进一个球,这次却一扔一个准,鞋子说巧不巧正中一个纨绔子弟的脑袋,“TNND,是哪个不长眼的,老子非废了他不可!”
林子清见他回过头四处寻找鞋子的来源,忙慌不择路,拔腿就跑,一口气就奔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河岸边,这才停脚喘口气。
这年的雨水充沛,河面上微波粼粼,上面泛着艘打渔的小舟,鱼鹰在水面上低低地徘徊,伺机而动,快如闪电,一个披斗笠的老渔翁撑着竹篙在小船上唱着歌谣: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林子清感到脚掌传来一阵阵炽热的疼痛,便坐在河岸边扳过来查看,原来是沙粒嵌到皮肉中。而远处的对岸,还能听到皇家乐队的奏乐声,更显得河岸边分外宁静安详。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呵!”林子清傻傻地痴望着远处的对岸。她把脚浸在河水中,丝丝沁人心脾的冰凉感觉从脚心直达身心,好不舒爽。她微微仰头眯起了眼睛,倾听着老渔民那浑厚悠长的曲调。
一滴,两滴,冰凉的水滴落在她的鼻尖,“怎么回事?”她睁眼一看,老渔民早就不见了影踪,天边还飘来了一朵乌云,紧接着,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也太倒霉了吧!”她哀叹一声,急忙往能遮雨的地方跑去。
雨水冲开了她的发髻,林子清衣衫都被淋透了,她一路奔走,四处都是躲雨的行人,几乎所有的屋檐下都是挤满人,干脆就一口气奔回了平安巷。
一进门,就看到屋门口停放着一把油纸伞,林子清浑身滴水走进房门,就见李师师正在夏崇正的监管下,背着诗经上的字句。
“阿嚏!”林子清还没得及打招呼,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才抹把脸上的水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夏崇正迟迟没有回话,似乎处于震惊之中,还是小师师大声喊出来:“林老师,原来你是女的!”
林子清往身下一看,只见薄薄的外衫紧贴在身上,已隐约看出身材的曲线,几缕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还不停地往下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