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众人来到了一座荒废了的土城,华云道:“从这里往北,就是一片不大的荒漠。那荒漠地形不算险恶,我们完全可以过去。越过荒漠,再北行六百里,就可以到达乌古部的地盘了。不过,这里离辽国上京也不是很远,东行八百里就到了,因此要小心契丹人。今晚我们就在这里驻扎下来吧,明天动身。”
土城虽然不大,但把这拨人马驻进去还是绰绰有余的。城墙异常地低矮,仅仅比人高出一点。而且是用沙土夹杂着干草砌成的,城墙的断裂处足有六处之多。
华云道:“刚才我四处查看了一番,这城里没有任何水源。而我们的水只够支撑两日,我记得西北方向有一处水源,我带上人马去取。”
赵端道:“华先生,小心点!”华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华云走后,赵端马上安排众人休息。忽然间土城上有人叫道:“华先生回来了!好像出事了!”
赵端出城望去,只见华云灰头土脸,带去的人马也是如此,有几人手臂上还插着几只箭。
赵端大吃一惊,忙冲上前问道:“这么回事?”
华云道:“我们去取水,才到那里就有几十骑冲了过来,带头的是萧末。我知道他在那里设下了埋伏,就马上命令上马逃回,但还是有几个兄弟死在他们的箭下。这次都怪我,水没取成反倒折了人马。”
赵端听后面色不由凝重起来:萧末这头狼果然找上门来了!
此时已近黄昏,赵端忙召集几位首领商议。
欧阳鼎道:“我们由西南方来,我记得上一处水源离这里只有一天半的路程。我们派骑兵去那里取水如何?急行的话应该一天就能到。”
华云道:“不行,萧末心机阴沉,他既然知道占领西北那处水源,又岂会放过南边?若我们就这么急匆匆地往回赶,只怕又会落入他的圈套。”
杨流芳道:“能不能这样,既然那个荒漠不是很大,反正现在我们还有水,不如略作休息,就这么冲过去。”
华云道:“两天走过这个荒漠应该是够的。但之后还有一段路程很难找到足够供我们饮用的水。况且敌暗我明,我估计一旦我们进入荒漠,萧末就会抄在前面控制荒漠外的所有水源。说到狭路相逢的战斗力我们只怕不如他,何况那时又刚好是我们的人马最疲乏的时候,到时肯定有败无胜!”
欧阳鼎道:“若不然,我们整体退回南方先补足了再北上如何?这条路我们熟,去到那里也就一两天时间。那时候我们力气还足,我估计萧末不敢公然来犯。我们把一些杂物丢掉,尽量补充清水,然后再北进。”
华云想了一下,叹息道:“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赵端道:“好!既然如此,那大家立刻出发,往南边去!”
杨流芳道:“我先和斥候出去巡逻一下。”
华云忽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华云和杨流芳出去后,赵端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总之要镇定,吃饭睡觉,能不误最好不误!这样才有力气应对敌人。吩咐下去,让做饭的人准备好食物,大伙儿边吃边做事。”这一路上几个首领将从众人中挑出了那些有手艺的人,又从这些手艺人中挑出了几个头。如张老实是铁匠门的头,一个姓顾的妇女是妇孺们的头,一个叫陶大辉的陶匠是那些陶匠们的头,一个叫孟胜的是农民们的头......
且说华云和杨流芳带了二十多个斥候出去后,华云道:“杨贤侄,依我看,我们兵分两路,你去那边那个高台上看看。”他指着西面一个高台道:“那是这附近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四周,我怕萧末那家伙又有什么诡计。”
杨流芳道:“华先生,那您呢?”
华云道:“我带人去南边探探,不知道怎么的,我这心里老是憋得慌!”
杨流芳想了下道:“华先生,南边还是我去吧。反正我们刚才那边过来,应该不会迷路。这里你比我熟,还是您去那高台上看比较好,萧末这家伙狡猾得很,我怕我因为不熟地形会被他骗过!”
华云一听觉得有理,当下两人兵分两路,华云去那高台;杨流芳带人到南边探查。
华云到了那高台,却见高台上有马蹄印,心下一惊,暗道:“难道萧末一直派人盯着我们?”他不敢多呆,立刻带人往土城奔去。
华云回到土城之时,一惊入夜。杨流芳也匆忙回来了,火光下两人的神情都十分焦虑。
赵端见了心知不妙,忙问道:“怎么了?”
杨流芳喘着气道:“南边——我们来的路上,有契丹兵!”
“什么?”欧阳鼎叫了起来。
赵端瞪了欧阳鼎一眼,问杨流芳道:“有多少人马?”
杨流芳道:“我刚过去不远,就远远望见有一队契丹骑兵向这里进发,人数大概有一百多人,离这里不过半天的距离。不过他们似乎没有夜行的打算,已经驻扎下来。”
“半天距离,这么说我们还有时间。他们明天凌晨拔营的话,也要中午才能到。”欧阳鼎道:“再说只有一百多人......”
“不!”杨流芳道:“那应该只是先头部队,在南方水源那边,也有契丹的驻军。”
欧阳鼎惊道:“那又有多少人马?”
杨流芳道:“离得太远,哪里看得清楚!但人数应该在千人以上。”他顿了顿,又道:“这伙契丹兵,远处的看不到,就近处这拨人马望去,装备精良,恐怕是辽国的宫帐军。”
宫帐军是辽朝禁军。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为组建自己的亲信卫队,“以行营为宫,选诸部豪健千人,置腹心部”,组成包括蕃汉诸族的精兵。辽太宗时,“益选天下精甲,置诸爪牙为皮室军”。此后,世代建置宫卫遂成定制。凡皇帝去世,原来的宫卫并不解散,仅转为普通宫帐军,成为后妃、皇亲功臣的护卫。因此,宫帐军的数目累代增加。至本朝已超过十万,是辽朝军队的中坚力量。
赵端听后一惊,但他不动声色,转头问华云道:“华先生,您有什么发现?”
华云道:“我和杨贤侄分道,我去那高台上查看,发现上面有马蹄印。我估计是萧末一直让人跟着咱们。”
欧阳鼎道:“好啊!难怪他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赵端听了心里更是一沉,道:“萧末,果然是个麻烦。不过,现在最麻烦的却是那些契丹兵!”他顿了顿,转而说道:“如果说辽国为了追我们这批逃奴而出动宫帐军,我是打死也不信的——他们最多是让南京道的边将在宋辽边境搜索一番,现在搜不到只怕早已把我们忘记了。就是那马场被我们劫掠一事,对大辽来说其实也是小事一桩,犯不上出动宫帐军来对付我们。”
杨流芳道:“那你的意思是......”
“萧末!一定是萧末!”赵端斩钉截铁地道:“不用想了,一定是他。他一直跟着我们,现在又把契丹人引来!这是借刀杀人之计!”
众人听得心头一震,欧阳鼎道:“赵兄说的有理!大家都想想,萧末此人睚眦必报。那个牧场他本来志在必得,谁知却被我们抢先一步夺了他到口的肥肉!他怀恨在心,就算拼着这些马群不要了,也要报复我们!因此把契丹人给引了来!”
众人心头都是一凛,华云点头道:“不错,我的猜测也是如此!”
杨流芳道:“西北边那块水源已经被他控制,南边那块水源又落在契丹宫帐军手里。北边是荒漠,若我们往东......”
华云道:“不能往东了。东边有契丹人的大军。”
欧阳鼎叫道:“这么说来,我们是身陷绝境了!”
见众人都有些慌乱,赵端道:“不要急,一定还有办法的。”
杨流芳道:“不如我们一鼓作气,连夜赶往西北边那片水源。若萧末还占据那里,我们就和他来一场硬战!”
华云摇头道:“萧末既然想把我们困死,哪会没有防范?那里肯定到处都是陷阱,只怕我们还没见到他的人,就已经全军覆没!”
杨流芳急道:“可是,一旦等到明天契丹人的先头部队一到,形势就更加糟糕了。我们若和他们胶着,虽然一时未必会输,但宫帐军后续部队一到,我们就非死不可。我觉得明日一早强攻水源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然!我却有更好的办法!”赵端微笑着道。自从确定是萧末在搞鬼之后,他一直在想着究竟要怎么办才能摆脱这个危局。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几个首领一听大喜,立刻问道。
赵端微笑道:“现在我们之所以彷徨无计,最关键的一点,乃是不知道对方的虚实。”
欧阳鼎道:“不错!萧末一直在这一带打滚,精悉这里的地形,每一处山洞、每一个沙丘他都可能派人藏匿。而我们初来乍到,除了华先生还认得道路以外,个个都是睁眼瞎!即便是华先生,对这片地形恐怕也没萧末那么熟悉。敌暗我明,我们只有挨打的份!”
赵端沉声道:“其实有个地方的地形,我们大家都比较清楚。”
欧阳鼎忙道:“哪里?”
赵端道:“就是南边偏西这一块——也就是我们一路走过来的地带!”
欧阳鼎苦笑道:“我的赵大公子,这一路我们熟悉有什么用?现在都已经被契丹人占了!”
赵端道:“如果契丹人走了呢?”欧阳鼎、杨流芳皆是一楞,唯有华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