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行至堂内坐下。
韩越打量堂内摆设,只见大堂虽然雄伟,然四面简陋,饰品装潢甚少。又见刘虞身上穿着打扮甚是平常:一身锦袍,一双布履,不见其他。却也将其人衬的清风高节,精神矍铄。不由心内暗赞道:“人言刘伯安虽贵为上公,但性俭节约,励德仁能。今观之,果不其然!“
刘虞见酒菜齐备,众人亦均已坐下。遂举杯朗声道:“时渔阳叛乱,虞添为幽州州牧,而无尺寸之功于百姓,心时愧之。虞不晓战事,力有所怠,今幸得诸公奋力,大破贼军,此社稷之幸,百姓之幸!愿诸公共饮此酒,以示庆贺。”
众人忙举杯起身,遥敬刘虞,均一饮而尽。
刘虞放下酒杯,招呼众人落座,这才谓众人道:“此次大破贼军,前因后果,究竟如何?谁可与吾说来。”
张飞当即起身道:“俺来说,俺来说!”
众人均笑,张飞也不害臊,话梆子一出口,从石门遇着韩越,直到夜袭大破贼军,一股脑儿的说起来,当真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有几次详细处甚至连出妙语,说得众人抚掌叫好。
韩越再次抚头长叹,“******张飞这厮竟还能说书?真他娘怪,怎么怪事尽出他身上了!”
一旁拓拔野见韩越又抚头长叹,心中好奇,正待相问,忽想起刚刚在府外的不幸遭遇,遂缄口不言。
堂上刘虞听到兴奋处亦拍掌叫好,待及张飞说完,下座至韩越身前,俯身一拜道:“非卿之计,不知幽州百姓又受几多苦难矣。”
韩越惶不敢受,忙俯身拜下。见刘虞起身,才直身抬头道:“此功越实不敢当!若非公孙将军统兵有方,刘关张勇猛绝伦,越再有十倍之才,亦束手无策也。”
刘虞抚须而笑,拍着韩越的肩膀道:“居功不傲,儒士风范也!”
韩越听刘虞夸奖自己,嘴角微扬,恭声道:“明公贵为帝室之胄,却清廉公正,仁和宽大,德名显于八方,威信驻于四野,与明公相较,越实为萤火之光!”
韩越这一席话让刘虞老脸一红,然心里实高兴得紧,古代文人就这样,可以轻生命,少权利,贱钱财,但无一不对名声看得很重,显然刘虞就是其中之一。
刘虞命从人拿过酒盏,满上道:“老夫当与惊渊共饮此杯。”
韩越饮罢,座中一人忽起身道:“大人,今乌恒屡次侵扰我边境,为祸累累,当出重兵伐之,现乌恒首领丘力居被擒于此地,可立斩之,以儆效尤!”
刚才说话之人,乃是公孙瓒。关于对付外族一事,瓒主站,虞主和,因此一旦论及这事,常常烦恼。
现在乌恒刚刚反叛,刘虞实在没有什么辩论的言辞,但他还是劝道:“伯珪稍安勿躁,外族之事当从长计议,切不可再兴刀兵,届时损国之根本,于外事无益也!”
公孙瓒森然道:“大人,一昧求和。若贼兵再至,该当如何?”
刘虞变色道:“幽州方经战乱,四野之地,若起大军征乌恒,粮草辎重何以为继?”
公孙瓒一旦与刘虞论及这个问题,就什么都不管了,只见他毫无惧色的道:“瓒就此提本部八千军马北上,誓必踏破乌恒,鸡犬不留。”
刘虞凛然道:“伯珪何如此不明也!”
公孙瓒厉声道:“大人,乌恒鲜卑非我族内,其心必异,当早除之!”
刘虞咬牙道:“吾乃一州之牧,此事吾自有决断。”
公孙瓒心中大恼,还待再谏,座下一人忽而朗声道:“越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二人一见韩越起身,俱是一喜,刘虞和颜悦色道:“惊渊可说与吾等听之。”
韩越理了理思绪,这才沉声道:“外夷侵扰中原之事,自古就有,自古未平。平之而又复起,何也?”韩越环顾诸人,席中无一人能答上。
韩越继而续道:“昔秦始皇令蒙恬北击匈奴,占据河套,修筑长城,以抵御外族侵略。我朝自建立以来,四百余年内,亦多次修筑长城,现已筑成两万余里,巍峨壮观,雄于四海。然这长城万里真正抵御住了所谓“异族”吗?没有!从来就没有。以越之愚见,若废长城,则异族可定,若长城在,异族不可定!”
见在座诸人个个茫然,皆陷入沉思,韩越继续道:“诸公可曾看出?自长城起之日,无论朝野士卒,匹夫百姓,皆以长城内为中原,长城外为番邦。然吾华夏历史,悠远流长。实则在座众人皆为炎黄之后代。乌恒,鲜卑,扶余,羌胡亦皆是,天下本为一家,又何来汉胡之分?若吾等不以长城为边界,不以四海为阻隔,海纳百川,容万族于大汉,则大汉疆土绵延万万里!日照之地,皆为天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反观我大汉之文明,傲于世界,雄于寰宇,万族莫不争相效之。假若恩泽加于四海,风俗赐与其众,同化其族。则百年后,千年后,世间再无异族,维余华夏也!”
韩越慷慨激昂的一席话,说得在座诸人个个目瞪口呆,一时默然无语。
想来也是,要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接受两千年前的思想,那倒还行;如果要一个汉朝的人接受两千年后的思想,他不崩溃才怪呢!
韩越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异族也并非不可同化,像公孙瓒那样动不动尽屠其族,只会激起更激烈的反抗,而刘虞的一昧求和也不能从根本上消除民族之间的矛盾,其实只要汉族人们不把胡人当蛮夷看待,上位者对胡汉实行平等同仁的政策,胡人还是很愿意和汉人混居同住的,毕竟中原的文化要先进许多,这样一来,若干年后,胡汉就分不开了。这些并不是韩越信口胡说,或者乱编杜撰,这是千古一帝圣祖康熙著名的天下一家论。
众人都在沉思时,只有张飞最先跳起来,大声道:“说得好,说得好!说到俺心坎里去了。”他倒痛快,直道说得好,哪里好?好在何处?想来其是不知的。
此时刘虞走至韩越身前,敬服道:“惊渊之言,使吾茅塞顿开,受教!”说罢再次俯身拜下。
刘备亦俯身拱手拜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备亦受教了。”
关羽好像也明白了过来,起身对韩越拱手一拜。
公孙瓒不明就里,愕然道:“惊渊方才所言,并未说及若异族来犯,该当如何呀?”
刘备笑而问道:“伯珪兄!试问,若兄为一方诸侯,所属领地发生叛乱,兄当如何?”
“当举兵平叛!”
“若有投降者,亦有誓死抗争者,又该如何?”
“投降者安抚之,抗争者杀之。”
刘备紧逼问道:“公平叛之后,再当如何?。”
公孙瓒见刘备问这问那,就是不提正事,不耐烦的道:“当然是选拔一能吏,治理地方,恢复生产,加强国力了。”
刘备释然而笑:“兄欲寻之答案,方才兄尽道出也!”
公孙瓒略一思忖,忽而恍然大悟——原来韩越话中的意思是:若乌恒来犯,就发重兵尽夺其地,尽掳其民,像对待自己国家的民众一样安抚照顾,反抗者尽杀之,再派一能力优秀的地方官管理其地,则祸根自绝。公孙瓒心内激动,行至韩越面前,躬身一拜道:“公之大才,惊世绝艳,瓒敬服万分!”
韩越此时只恨自己没有一把羽扇在手,否则学学诸葛孔明那厮,轻摇羽扇,白衣习习,不知能有几多潇洒!
当然,现在并不是骚包的时候,一个将军弯腰拱手给你行礼,你赶快扶起那是谦虚,稍慢一点那就是装逼了。
韩越赶紧扶起公孙瓒,继续虚伪道:“越粗鄙之人,不敢受众位大礼。”
刘备凛然道:“惊渊当不起此大礼,则天下无人可当也!”
刘虞附和道:“惊渊莫再谦虚,今日兴致高涨,当不醉不归。”
刘虞招呼众人落座,继续把酒言欢。
张飞还是不明白韩越刚刚说的到底什么意思!拉过关羽一边问去了。
只有拓拔野一人坐在座位上沉思不语。韩越刚刚一席话适用于大汉,又何尝不适用于鲜卑呢?
过了半响,张飞拿着两个大碗走过来,嘿笑道:“惊渊小子,今日俺俩再来厮杀。看这回谁输谁赢!”
原来张飞自上次划拳输了后,心里极不服气,每天拉着燕云十八骑跟他划拳练手,弄得十八家将苦不堪言。现在他自觉大技已成,又要来跟韩越比划。
韩越摆手道:“不与你喝,呆会醉了又要烦我背你回去。”
张飞脸色稍红,申辩道:“上次俺….那..是意外!这次定然不会。”他拍着胸脯保证。
韩越道:“如此!若最后你醉了该如何?”
张飞憋气的道:“若俺输了,此后愿听你吩咐便是。”
韩越喜道:“好!那我便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划拳开始,俩人一阵吆喝,把众人都吸引了过来。众人见俩人竟玩些小孩子玩意,尽皆失笑。
张飞虽然近日苦练,技巧已然纯熟。但韩越乃是欢场老手,身经大小数百战,又怎会输于他呢!结果众人皆散后,俩人酣战至半夜,张飞大醉!
韩越无可奈何的苦笑,一把提起不醒人事的张飞,背负于背上,在侍从的带路下,一路向馆舍行去。
行至舍馆,见房内灯火明亮。门口侍从忙解释道:“刘备,关羽俩位大人已恭候多时了。”
韩越心中暗笑,“终于来了”。于是背着张飞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