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整整一天,凌漆的精神已经基本恢复了。翼女忙碌了半天,在餐厅里摆下了几样齐休事先准备好的佳肴,凌漆也胃口大开,甩开膀子大嚼。
这一阵子,凌漆每天的自行训练和那几场战斗消耗的体力极大,连带着胃口也大了不少。而且,现在他能吃到的食物已经和荒郊野外的那些干瘪的草籽不可同日而语,有了充足的营养供应,短短几天下来,他的身材就没那么干瘪了。
翼女似乎仍旧没有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凌漆虽然几次让她一起坐下吃饭,但都被她用谦卑的姿态推让掉了。
不过,翼女虽然在医疗护理方面极弱,但服侍凌漆就餐倒是极其周到细致。大部分时候,凌漆的眼光刚刚瞧向某样菜,翼女的银叉立刻就将那样菜布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这属于她接受过的专业训练吧。
找回了些许自信,翼女脸上的红晕逐渐退去。有那么几个瞬间,凌漆刀也觉得有她的殷勤服侍实在是一种享受。
“你都会些什么?”在这种氛围下,凌漆的口气也不由自主地像个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主人了。
翼女略略寻思一下,脸上突然又是红晕一闪,“我受过的训练是全方位的服侍主人。”
“那都是什么啊?”凌漆不解地抓了抓头。没见识的乡下小子,还真的想象不出一个贵族能享受到的贴身服侍都会包括些什么。指指翼女背上银亮的机械翅膀,他又问,“那,你可不可以飞?”
翼女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小声回答说,“回主人,那只是一个装饰。”
她低下了头,似乎是因为自己不能飞翔而惭愧。声音越来越小,她又毫无自信地补充说,“这是蒂凡尼大师的手工。”
“哦……”凌漆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声在贵族圈子里如雷贯耳的艺术大师,更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个理论上应该很高贵很高级的艺术品。
不过,他看得出翼女脸上对赞扬的隐约期待。又抓抓头,凌漆想了半天才说,“还,还挺好看的。”
随口的一句赞扬,让翼女的脸上瞬间闪耀起了一层微光。她踮起了脚尖,上身微微挺直,透过薄纱裙显露出的胸前曲线愈发挺润。张开双臂,她背后那两叶银光流离的合金翅膀也再次舒展开来,张扬成欲飞归天堂的天使形态。
这个姿势,是蒂凡尼大师精心设计出来的。它虽然简单,但却精妙地利用了这名翼女身材曲线,将修长纤细的小腿、紧绷挺拔的胸部和瘦削光洁的背部这些素材,都完美的展现出来。再配合起翼女身上的血色鞭痕纹身和各处的金属装饰镶嵌,就形成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当初在蒂凡尼大师的作品拍卖会上,翼女就凭着受虐、绑缚、脱困、展翅,这一系列造型,赢得了无数的赞叹和两千枚金币的成交高价。
凌漆咽下口中的一大块牛肉,观看翼女的表演。搜肠刮肚了很久,他才满脸严肃地评论说,“嗯,是挺好看的。”
映射机械翅膀上的流光,翼女脸上的光辉愈加灿烂。
可就在翼女正想要小鸟依人般蜷在主人脚边时,凌漆带着不合时宜的满脸遗憾说,“不过有点可惜啊,要是不光好看,还会飞该有多好。”
瞬间里,翼女脸上的微光片片破碎,就连原本挺拔流畅的身体线条都一下子变得呆滞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凌漆急忙解释,“我是说,你要是会飞,那可是个挺不错的能力,即使从这里离开,你也能可以自立。”
“主人?”翼女的表情慌张地绷住,眼角又晶莹了起来。
又意识到自己的再次唐突,凌漆再次急忙补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
凌漆本来就是个行动多于言辞的乡下少年,更是从来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眼看自己随口的几句话就要让翼女误会自己要把她赶走,他快把头皮抓破,也想不出该说什么来安慰可怜兮兮的翼女。
刚才还温馨热络的餐桌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寂,带着点微妙的尴尬。
目光躲开翼女,凌漆低头瞧着手里的叉子。摆弄了几下,他叉起了一大块牛肉,却发现自己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只好又抬起头,凌漆艰涩地寻找新话题,“那个,你想好自己要叫什么名字了吗?”
“还是请主人赐名。”翼女怯怯地小声回答。
“真的,别叫我主人。”凌漆毫无底气地重复着这句陈词滥调,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
“是。”翼女低下了头,又为凌漆满上了半空的水杯。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她额间镶嵌的铂金月牙在漆黑长发的缝隙中闪烁,眼角的泪珠型水晶吊坠也扑烁烁地摇动着,焕出晶莹异彩。
就在这时,旅行马车木头车轮碾过圆石子路的熟悉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凌漆赶紧如释重负地丢下叉子,他解释说,“我去看看,一定是雷米尔先生回来了。”
凌漆猜得没错,果然是雷米尔回来了。她的黑色礼服虽然仍旧一丝不苟地整洁,身姿也依旧挺拔,但她的步态却有一点点的拖沓。即使有风镜和面罩的阻隔,凌漆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仍旧可以感觉到雷米尔的极度疲惫。
齐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手里提着雷米尔的柳编旅行箱。看他的脚步,那箱子似乎非常沉重。
凌漆急忙迎上前,伸手去接旅行箱。但是,他的机械臂现在还被团团的纱布包裹成大粽子,而另外的右手一下子吃不住力,柳编箱脱手落地,在地板上砸出钝钝的响声。
齐休瞧瞧凌漆白生生圆滚滚的左臂,又望望紧紧跟随在凌漆身后的翼女,灰扑扑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含义深刻的暧mei笑容,“你们俩自己在家,还好吧?”
顺着齐休目光望去,凌漆一眼就看到了正谦卑地躬身行礼的翼女,从她开得低低的V型纱裙领口中,露出了深奥的两条曲线。
“大叔……”凌漆黑黝黝的脸一下子变红了。
突然打断了凌漆的话,雷米尔生硬地说,“提上箱子,现在去你房间。给你修复手臂。”透过沙沙的干扰噪音,雷米尔的声音也显得非常疲惫。
凌漆点了点头,再次去提那个沉重的柳编箱。
这个箱子大概要有一百几十斤重,单纯依靠他有机体右臂的力量真的有点勉强。凌漆脸上刚刚消退了羞涩的红,现在又因为憋着用力重新变了色。
跟在雷米尔的身后,凌漆一步一步地挪去了自己卧室。在他们身后,齐休接过翼女递来的毛巾,他一边擦着脸上的微汗一边带着笑容自言自语,“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这个温和羞涩的乡下小子,不喜欢那个杀伐恶鬼啊。”
一闪念间,凌漆的带血面孔突然在他脑海里浮现。似乎是被那双冰冷镇静的血眼惊到,齐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